母亲的手指触到林深手腕的瞬间,他小臂的石化纹路突然泛起金光,像被温水融化的冰。林深扶住她从冷冻舱里慢慢坐起,才发现母亲的身体异常虚弱,每动一下都伴随着轻微的颤抖——那是长期被熵蚀能量侵蚀的痕迹,即便逆熵种子净化了大部分污染,残留的损伤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恢复的。
“妈,你感觉怎么样?”林深的声音还有些发紧,机械义甲不小心碰到母亲的手臂,立刻触电般缩回来,生怕那冰凉的金属弄疼她。
母亲摇摇头,指尖轻轻拂过他左脸的机械义甲接缝:“这义甲……是王瘸子给你换的吧?他的手艺还是这么糙。”她的目光落在林深怀里的怀表上,突然叹了口气,“你爹当年总说,怀表的齿轮就像灵脉,看着是在转圈,其实每一步都在往前走。”
苏璃拖着机械臂残骸走过来,右臂的新肉在晨光中泛着淡粉:“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陈默虽然被击溃,但他的残部肯定在来的路上。”她指向钟楼外,3号窟贫民区的轮廓在雨雾中渐渐清晰,“王瘸子说过,他在废弃工厂有个安全屋,里面有灵脉医疗设备,能暂时稳住你母亲的状态。”
林深捡起地上王瘸子的铁管,发现管身上刻着串数字:3-7-19。这是3号窟的地下通道密码,王瘸子总说“关键时刻,老鼠洞比大路靠谱”。他看向躺在地上的王瘸子——老头的眼睛还睁着,义眼的红光己经熄灭,嘴角却带着一丝笑,像是完成了什么重要的事。
“把他带上。”林深蹲下身,想合上老头的眼睛,手指却被义眼的镜片硌了一下。镜片上的雾气散去,映出最后一幕影像:联邦灵脉管理局的大楼,在夕阳下泛着冷光,楼顶的尖顶像根刺入云端的针。
母亲突然按住他的手:“让他留在这吧。”她看向钟楼的裂缝,那里的猩红雾气己经完全散去,露出下面平整的水泥地,“王瘸子说过,他想守着灵脉塔,等你爹回来——虽然他嘴上总骂你爹是‘书呆子’。”
第十二声钟响的余波还在空气中震荡,林深突然听见一阵微弱的“咔哒”声,来自钟楼的机械结构。他抬头望去,发现停止倒转的钟摆正在缓缓复位,钟面上的罗马数字重新指向“XII”,只是每个数字的边缘,都多了一圈淡金色的光晕——那是逆熵种子留下的痕迹。
“这塔……好像活过来了。”苏璃的右眼蓝光闪烁,“灵脉波动很稳定,甚至在自动修复之前的损伤。”她的机械臂残骸靠近钟摆,新肉上的血管突然亮起,与钟摆的光晕产生共鸣,“林舟在塔的地基里埋了‘逆熵核心’,王瘸子的牺牲激活了它——现在这里是3号窟最安全的地方,但也会成为陈默残部的眼中钉。”
林深背起母亲,她的身体轻得像片羽毛。苏璃走在前面开路,机械臂残骸在地上拖出淡淡的蓝光轨迹,像在画一张临时的地图。经过地下室时,林深回头看了一眼那台逆熵检测仪,屏幕上的定位己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新字:“陈默的熵寂形态有后遗症,他会暂时失去熵蚀能力,但三个月后会彻底失控。”
这是王瘸子留下的最后信息。林深突然明白,老头早就知道自己会牺牲,所有的行动都是在为他们铺路——就像父亲当年留下的怀表、苏璃的备用线路、王瘸子的机械腿,这些看似零散的碎片,其实是一张早就织好的网。
地下通道的入口藏在灵脉塔后墙的杂草里,铁门上的“狼牙锁”己经被王瘸子提前破坏。林深推开铁门,一股混合着霉味和机油的气息涌出来,这是3号窟底层的味道,比灵脉塔的冷意更让人安心。
通道里漆黑一片,苏璃的机械臂残骸突然亮起蓝光,照亮前方蜿蜒的路。母亲在林深背上轻轻说:“你爹当年带我走的就是这条路,那时候你才三岁,睡在我怀里,手里攥着块怀表的齿轮。”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他说‘等我们找到安全的地方,就把齿轮拼起来,让它重新转起来’。”
林深的怀表突然发烫,表盖自动弹开,悬浮的齿轮开始旋转,在通道的墙壁上投射出清晰的影子。他数了数,一共十二片齿轮,每片齿轮的边缘都刻着个极小的字,连起来是:“母巢核心有双关,明在管理局,暗在……”
最后一个字的影子突然被什么东西挡住,林深猛地停住脚步,苏璃的蓝光立刻扫向阴影处——那里空无一物,只有通道的墙壁在微微渗水,水珠滴在地上,发出单调的“滴答”声,像有人在暗处计数。
“有人跟着我们。”苏璃的机械臂残骸对准阴影,新肉上的蓝光骤然变亮,“不是陈默的人,脚步声太轻,像……”
她的话没说完,母亲突然在林深背上瑟缩了一下,指着阴影上方的通风口:“那里有……灵脉波动,很弱,但很熟悉,像……你爹实验室里的‘追踪灵蝶’。”
林深抬头看向通风口,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怀表的齿轮在加速旋转,表盖内侧的“熵增不可逆”开始发烫,烫得像块刚从火里取出来的烙铁。
苏璃突然拽着他往前跑:“别管是什么,快走!通风口的灵脉波动在增强,它在给外面发信号!”
他们冲进通道深处的拐角,林深回头望去,通风口的黑暗中,似乎有一点微弱的绿光一闪而过,像只睁开的眼睛。
母亲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不是追踪灵蝶……是‘守脉者’的标记,他们是你爹当年组建的秘密部队,负责保护母巢核心的真正位置……但我不知道他们现在效忠于谁。”
通道尽头的微光越来越亮,林深能听见外面传来3号窟清晨的喧嚣——小贩的叫卖声、机械义甲的摩擦声、孩子们追逐的笑声,这些琐碎的声响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像在证明他们确实从死亡边缘回来了。
但他攥着怀表的手心,却越来越烫。
(第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