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翼王府后花园的墙根下,蹲着个黑影。
周青梧扒着墙砖缝,费劲地往上爬,嘴里还叼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
她特意挑了身不起眼的青布衣裳,脸上抹了把锅底灰,活像个偷鸡摸狗的小贼。
“呸!这破墙比将军府的还高!”她小声骂着,脚一滑,“扑通”摔进墙内的灌木丛里,惊飞了两只正在睡觉的夜莺。
“谁?!”巡逻的侍卫闻声赶来。
周青梧赶紧往草丛里一缩,学了声猫叫:“喵呜——”
侍卫面面相觑,嘟囔着“原来是猫”,便转身走了。
周青梧拍着胸口喘粗气,心里把翼王府的墙骂了一百遍。
为了避开正门的守卫,她可是绕了三条街,才找到这个偏僻的角门,结果差点摔断腿。
“翼王这破王府,设防比军营还严!”她揉着屁股站起来,借着月光辨认方向。
花园里花香袭人,假山流水声潺潺,比将军府的粗旷风格精致太多。
她蹑手蹑脚地往前走,远远看见凉亭方向有灯光,还传来“沙沙”的水声。
“肯定是那事儿精!”周青梧眼睛一亮,猫着腰摸了过去。
只见黎翼铭果然在凉亭旁的花架下,手里拿着个细嘴紫砂壶,正小心翼翼地给一盆兰花浇水。
他穿着月白色的寝衣,墨发松松地束在脑后,月光洒在他身上,连浇水的动作都透着一股“生怕惊了花魂”的讲究。
周青梧看得首撇嘴,悄悄绕到他身后,突然大喊:“黎翼铭!”
“噗——”
黎翼铭手一抖,壶里的水全浇在了兰花叶子上,他心疼地“嘶”了一声,回头看见周青梧那张抹得跟灶王爷似的脸,先是一愣,随即无奈地摇头:“周小姐,夜闯王府,可是想尝尝牢饭的滋味?”
“少废话!”周青梧抹了把脸,露出两道白印,“我问你,皇上的圣旨,你到底想不想抗?”
黎翼铭放下紫砂壶,拿起旁边的软布擦了擦手指,慢悠悠地说:“周小姐深夜翻墙而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他指了指旁边的石凳:“坐下说吧,站着累。”
周青梧一屁股坐下,也不客气:“不然呢?难道来看你浇花?我说翼王殿下,你是不是傻?抗旨虽然掉脑袋,但总比娶我这母老虎强吧?你就没点想法?”
黎翼铭看着她灰头土脸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周小姐想怎么‘抗’?”
“简单!”周青梧一拍大腿,“你装病!装得快死那种!我呢,就去跟皇上说我八字硬,克夫!咱俩这么一搞,皇上说不定就收回成命了!”
她越说越觉得这计划妙,眼睛都亮了:“怎么样?够不够聪明?”
黎翼铭沉默了片刻,拿起桌上的茶盏,慢悠悠地说:“周小姐可知,上一个跟皇上说自己‘克夫’的女子,现在在哪儿?”
“在哪儿?”
“在皇家寺庙里抄了三年经,头发都快薅光了。”黎翼铭放下茶盏,“至于装病……周某己经装了十几年‘体弱’,若突然‘病危’,你觉得皇上会信?”
周青梧:“……”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她泄了气,踢了踢脚下的石子:“那你说怎么办?难道真要嫁给你这事儿精?我还没活够呢!”
黎翼铭看着她垂头丧气的样子,眼神柔和了些:“周小姐,抗旨确实是死路一条。但这桩婚事……”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那盆被他精心呵护的兰花上:“于你我,或许真的不是坏事。”
“不是坏事?”周青梧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嫁给你还不是坏事?我宁可去啃生肉!”
“周小姐稍安勿躁。”黎翼铭拿起一把小剪刀,修剪着兰花的枯叶,“你以为,皇上为何突然赐婚?”
“还不是因为那些破谣言!”
“谣言只是引子。”黎翼铭放下剪刀,看向她,“最近,想把女儿塞进翼王府的权臣不少,其中不乏与将军府作对的人。皇上此举,看似荒唐,实则是断了他们的念想。”
周青梧眨了眨眼,有点明白了:“你是说……皇上拿我们当挡箭牌?”
“可以这么说。”黎翼铭点头,“而对你来说,有了翼王妃的身份,那些嚼舌根的贵女,还敢轻易编排你吗?将军府也能借此避开一些明枪暗箭。”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再说,周某虽然‘讲究’,但至少……不会限制周小姐打拳耍枪,更不会让你学那些无聊的规矩。”
周青梧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事儿精好像没那么讨厌了。
她挠了挠头:“听着……好像有点道理。但我还是亏了!凭啥我要给你当挡箭牌?”
黎翼铭仿佛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在石桌上:“这是‘玉肌膏’,宫中秘制,去疤痕效果极佳。周小姐上次演武场摔的伤,用这个最合适。”
周青梧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将军府的下人,可不止你一个会翻墙。”黎翼铭又拿出一个锦盒,“这是西域进贡的‘闪电鞭’,据说抽打力奇大,却不伤皮肉。周小姐若觉得憋闷,可去演武场试试。”
周青梧看着桌上的药膏和鞭子,心里那点不满顿时烟消云散。
这翼王,看着不声不响,居然连她受伤和喜欢鞭子的事儿都知道?
“算你有点良心。”她把东西往怀里一揣,“但这还不够!我告诉你,嫁给你可以,但是得约法三章!”
“周小姐请讲。”
“第一,我的院子我做主,你不准管我怎么折腾!”
“可。”
“第二,你的月钱得分我一半,我看你挺有钱的!”
黎翼铭端茶的手一顿,苦笑道:“周小姐,王府开销巨大……”
“不行!至少三成!”
“……可。”
“第三,”周青梧竖起三根手指,“以后我要是看你不顺眼,想踹人……呃,想教训人,你不准拦着!”
黎翼铭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觉得这“交易”好像亏了,但又莫名觉得有趣。他点了点头:“若不涉及人命,周某……尽量不拦。”
周青梧满意了,站起来拍了拍屁股:“行!算你识相!那咱这‘交易’就算达成了?”
黎翼铭看着她准备翻墙出去的样子,突然说:“周小姐,下次若想见面,不必翻墙。让人递个帖子,周某会让门房放行。”
“谁想跟你见面!”周青梧嘴硬道,“要不是为了抗旨,我才懒得理你这事儿精!”
她说着,转身就往墙根跑,结果脚下一滑,又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黎翼铭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触碰到她胳膊的瞬间,两人都愣了一下。
“谢……谢谢啊。”周青梧挣开他的手,脸有点发烫,“我走了!”
她慌慌张张地爬上墙,回头看见黎翼铭还站在花架下,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看见他嘴角带着笑意。
“看什么看!再看踹你!”周青梧喊了一句,赶紧翻身跳下墙。
黎翼铭看着空荡荡的墙头,拿起桌上周青梧落下的半块桂花糕,上面还沾着她的牙印。
他摇了摇头,将糕点递给旁边的小厮:“扔了吧。”
小厮刚要接,他又说:“等等,用干净帕子包好,放进……喂鸟的食盒里。”
小厮:“……” 王爷,您这是打算喂鸟,还是留作纪念?
周青梧一路小跑回将军府,怀里的药膏和鞭子硌得她首乐。
虽然抗旨没成功,但好像……跟翼王做个“交易”也不错?
至少以后嫁过去,不至于被憋死。
她摸了摸怀里的“闪电鞭”,想象着在翼王府演武场挥鞭的样子,突然觉得,这翼王妃的日子,或许……没那么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