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上的朱漆早被岁月啃噬得斑驳,月光从残破的穹顶漏下来,像撒了把碎银。林疏月坐在褪色的红绸堆里,指尖银线缠着个断了臂的傀儡。那傀儡的脸是空白的,却让人想起被剜去双目的尸首。
沈青梧的剑鞘抵在门框上,锈铁蹭下几粒木屑。"你约我来这种地方,总不是为了看戏。"
银线突然绷首,傀儡的头颅转了半圈。林疏月的声音比线还冷:"沈大侠可听过药王谷的规矩?医者救人前,须得先杀一人。"她手腕轻抖,傀儡的断臂突然射出三枚银针,钉在沈青梧脚前三寸。
"十七年前沈家灭门那夜,"沈青梧的断指铁环撞上门板,"药王谷是不是也讲过这个规矩?"
戏台后的幔帐突然无风自动。林疏月猛地收线,傀儡撞碎窗棂,月光里传来金铁交鸣之声。沈青梧的剑己出鞘半寸,却见银线缠着柄匕首飞回,刃上沾着青蚨鸟的羽毛。
"出来。"林疏月将匕首在袖口擦了擦,"水寨的探子都爱扮鸟?"
幔帐后走出个戴青铜面具的人,身形却比唐九爷瘦削三分。那人揭下面具时,沈青梧的剑鞘撞碎了半块地砖——面具下的脸竟与林疏月有七分相似,只是右眼蒙着白翳。
"姐姐的傀儡线还是这么毒。"那人抚摸着傀儡断裂的脖颈,"当年你把我推进水寨时,这根线可没现在利索。"
林疏月突然咳嗽起来,指缝渗出黑血。沈青梧这才注意到她脖颈有道细如发丝的红痕,正慢慢爬上耳后。"林霜,把解药交出来。"
被唤作林霜的女子笑了,笑声像瓷片刮过青石。"沈大侠可知这傀儡为何没有脸?"她突然扯开衣襟,锁骨处赫然嵌着块青瓷碎片,"因为姐姐把我送进水寨那夜,亲手用烙铁烫烂了我的脸。"
沈青梧的剑终于完全出鞘。剑光闪过时,戏台西角的烛火同时熄灭。黑暗中响起银线破空之声,接着是血肉撕裂的闷响。当月光重新照进来时,林疏月的银线正缠着林霜的右手,而沈青梧的剑尖抵在她喉头三寸。
"当年父亲被毒杀前,"林霜任由银线割破手腕,"把半张星图缝进我的脊背。姐姐剜肉取图时,可没现在这般优柔寡断。"
林疏月突然松开银线。傀儡坠地的瞬间,关节处发出诡异的脆响。沈青梧瞳孔骤缩——那些闪着银光的关节,分明是人的指骨。
"你以为药王谷的傀儡术靠的是机构?"林霜突然扯断自己一缕头发,发丝里竟缠绕着细如蛛丝的银线,"我们林家儿女出生那日,就要切下一节指骨..."
话音未落,林疏月突然甩出三枚药丸。药丸撞上房梁炸开紫色烟雾时,沈青梧感觉有人拽住他衣领。等视线恢复清明,他己被拖到戏台下的密道里,头顶传来刀剑相击的声响。
"拿着。"林疏月塞给他个冰凉的瓷瓶,瓶身刻着凤凰纹,"这是唐九爷体内剧毒的解药,但..."
密道突然剧烈震动。沈青梧反手将她护在身后,剑锋划破黑暗的刹那,他看见林霜倒挂在密道顶端,匕首正滴着某种粘稠的液体。
"姐姐果然把解药给了他。"林霜的匕首突然刺向自己心口,鲜血溅在瓷瓶上竟发出滋滋声响,"可惜这解药要用活人心头血做药引..."
林疏月突然推开沈青梧。银线缠住林霜手腕的瞬间,她整个人扑上去夺过匕首,刀尖精准刺入自己左胸。沈青梧闻到浓重的铁锈味混着药香,看着林疏月将染血的匕首按在瓷瓶上。
"快走..."她嘴角溢出的血染红了银线,"去开封城...找铸剑炉..."
戏台坍塌的轰鸣声中,沈青梧抱着昏迷的林疏月撞破后窗。月光下,他瞥见林霜跪在废墟里,正将染血的银线一根根吞进喉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