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原来罪孽是虚名

涅槃前奏

开封城的元宵夜比往年更热闹些，檐角垂下的冰棱折射着十六盏莲花灯，将整条朱雀街照得如同白昼。沈青梧站在人群最边缘，左手断指铁环无意间擦过路旁卖糖人的老汉肩头——那人浑浊的眼珠突然泛起异样青芒，转瞬又被灯笼暖光吞噬。

"照夜！"

一声惊呼划破夜空。沈青梧条件反射地摸向腰间，却只触到粗布衣衫。抬头望去，正月十五的月亮正悬在城中央，月光透过灯市上空无数青蚨鸟造型的灯笼，在青石板上投下细密的鳞片状光斑。

这些本该躺在坟茔里的青蚨鸟，此刻正用燃烧的翅膀托着写有"七星连珠"的绢帛。沈青梧瞳孔骤缩，十七年前父亲被惨杀那夜，也是这样青色的光笼罩着铸剑坊。他忽然注意到所有灯笼的烛泪都是血红色的，顺着灯笼骨流淌下来，在青石板上汇成蜿蜒的小溪。

"公子且看！"

卖藕粉的少女突然抓住他的袖子，手腕上的青色胎记在火光下宛如活物，"您瞧那些灯笼里的虫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沈青梧看到每只青蚨鸟灯笼内部都蜷缩着拳头大的虫茧，此刻正随着烛火明灭微微颤动。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一个裹着破毡的老者突然栽倒在地，脖颈处浮现出与唐九爷一模一样的凤凰刺青。沈青梧刚要上前，却发现老人手腕上的青蚨鸟纹身正在快速褪色，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剑茧——就像他断指处那些在熔炉里淬炼出的疤痕。

"药王谷的药方果然有效！"

林疏月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沈青梧抬头望去，只见她站在三层高的彩楼上，月白长裙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女子指尖轻点，一枚银针从袖中飞出，正钉在老者眉心："三更时分，所有染疫者都会显出真容。"

突然整个灯市响起凄厉的尖啸。

沈青梧看见无数百姓像被无形之手操控般仰头嘶吼，他们脖颈后的皮肤正在疯狂剥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剑茧。更可怕的是，那些茧壳竟在月光下缓缓开裂，伸出细长的虫须在空中扭动交织，渐渐勾勒出北斗七星的形状。

"沈家小儿，看好了！"

唐九爷的声音裹着铁锈味传来。沈青梧转身时只觉劲风扑面，对方手中的钢鞭己经卷起数十个灯笼，"这七星剑阵，可是你父亲当年亲授！"钢鞭挥舞处，青蚨鸟灯笼爆裂，里面的虫蛹喷涌而出，在空中凝聚成巨大的青色旋涡。

林疏月突然扯着沈青梧跃上彩楼。

女子广袖翻飞间，银线如灵蛇般缠绕住唐九爷的钢鞭："你以为破了我的傀儡阵，就能掌控全局？"她指尖轻弹，藏在袖中的青瓷片飞旋而出，与唐九爷的钢鞭相击的刹那，整座灯市突然陷入黑暗。

黑暗中只有两簇火光在跳动。

沈青梧的断指铁环擦过青瓷片，迸发出刺目白光。他看见唐九爷的面具在火光中龟裂，露出底下布满剑茧的脸——那分明是十七年前就应该死去的二少爷！而真正的唐九爷，此刻正被银线缠在十丈外的灯柱上，面具下的皮肤正在快速蜕变成林疏月孪生妹妹的模样。

"双生子殉剑..."

沈青梧想起密室竹简上的记载，喉咙发紧。林疏月忽然将青瓷片按在他掌心，滚烫的触感让他想起父亲临终前塞进襁褓的剑谱："现在你知道了，当年换婴的不是水寨，是沈家自己！"

远处突然传来孩童的笑声。

沈青梧转头看见唐九爷的青铜面具被几个孩子捡走，当作灯笼装饰挂在街角。当他再回头时，林疏月己经消失在人群中，唯有她遗落的药方在夜风中轻轻飘动，上面"铸剑炉灰配晨露"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光。

沈青梧摸向腰间的新剑"照夜"，剑柄突然传来灼痛。

他掰开护手，只见原本刻着沈家家徽的位置，不知何时浮现出"林"字的铭文。剑身嗡鸣震颤，那些蛰伏在青蚨鸟灯笼里的虫蛹似乎感应到什么，全部朝着剑锋方向蠕动聚集。

子夜钟声敲响时，

沈青梧独自站在鼓楼顶上。城下万千灯笼同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漂浮在空中的青蚨鸟群——它们燃烧的翅膀洒落磷粉，在夜幕中勾画出完整的北斗七星。剑柄的"林"字铭文突然迸发金光，与星图产生共鸣的瞬间，沈青梧听见虚空中有个声音在笑：

"沈家小子，你终于参透了么？"

好一首《青蚨谣》

青蚨血染汴河灯，

烛泪凝成剑魄藤。

双生镜里玄机现，

一匣星图照夜明。

铸炉灰烬藏真药，

断指铁环炼剑铭。

莫道医心难济世，

傀儡线断见伶仃。

七星连珠风水转，

匠魂化蝶绕青陵。

当啷一声惊月影，

原来罪孽是虚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