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教侠骨葬江湖

铸剑炉的残骸在雨中嘶鸣，十七根铁索悬着的烟囱像具骷髅。沈青梧的断指铁环卡在炉口时，铜绿斑驳的锁链突然绷首——这是今夜第七次地动。

"时辰到了。"唐九爷的声音混着铁索摩擦声传来。他右脸的逆鳞纹渗出血珠，每滴血落地都灼出青瓷釉色。沈青梧的剑鞘扫开雨帘，剑身映出对方心口嵌着的青瓷片，正与他手中残片共鸣震颤。

林疏月的银线缠住三根铁索。她脖颈红痕己蔓延至锁骨，每次咳嗽都震落铁锈。"炉底有东西。"银线突然崩断，线头沾着的黑血在雨水中凝成箭头，指向东南角的通风口。

唐九爷的钢鞭抽碎炉砖时，十七年前的火星从裂缝迸出。沈青梧看见父亲的身影在火星中闪动，铁钳夹着的不是剑坯，而是个啼哭的婴孩。那孩子右脸的鳞状胎记，与唐九爷此刻渗血的纹路别无二致。

"看清楚了？"唐九爷扯开衣襟，青瓷片边缘割破皮肉，"当年沈明远把我唤进水寨时，可没告诉你真相。"他忽然将钢鞭插入炉眼，鞭身鳞片在高温中卷曲，散发出忍冬花香。

沈青梧的剑尖挑起块焦黑铁片。铁片上的"林"字铭文与药囊绣纹重合时，暴雨突然转向，雨滴在空中凝成青蚨鸟形状。林疏月甩出银线击碎雨幕，鸟群散落的水珠竟在地上拼出星图。

"熔炉即祭坛。"她将断指铁环按进炉壁凹槽，"沈家用九代匠人性命镇压的秘密..."话音未落，唐九爷突然暴起，钢鞭缠住她脖颈拽向炉口。

剑锋与钢鞭相撞的刹那，铁环在炉壁旋过半圈。十七根铁索同时断裂，烟囱坍塌的轰鸣声中，沈青梧看见炉底露出青铜棺椁。棺盖上的七星纹路，与青瓷碎片裂纹完全契合。

唐九爷的狂笑被雷声劈碎。他徒手掀开棺盖，棺内积水中泡着具焦尸，左手戴着与沈青梧相同的断指铁环。焦尸心口插着半柄残剑，剑柄刻着"明远"二字。

"这才是你爹。"唐九爷的钢鞭卷起焦尸，"当年他替沈老头顶了弑兄罪名..."鞭梢突然转向击碎东侧承重柱，整个铸剑坊开始倾斜。

林疏月突然扑向棺椁。她撕开焦尸衣袖，小臂上的"沈林"双纹刺青正在融解。"水寨的换婴簿..."她将染血的账簿抛给沈青梧，"最后一页。"

泛黄的纸页上画着两个婴孩。一个右脸带鳞纹的被标注"沈氏嫡子"，另一个脖颈有红痕的写着"药人替身"。沈青梧的断指铁环突然发烫，环内侧的"替七"二字在雨中清晰可辨。

唐九爷的钢鞭抽裂地面。裂缝中涌出的不是岩浆，而是青瓷溶液。溶液流淌成河时，沈青梧看见无数工匠虚影从河底升起，手中铁锤敲击声与十七年前的雨夜重合。

"器成！"虚影齐喝。沈青梧本能地挥剑劈向溶液，断指处的金光渗入剑身。当"残虹十三式"最后一式刺出时，青瓷溶液骤然凝固，化作剑鞘包裹住新生的"照夜"剑。

唐九爷突然跪倒在地。他心口的青瓷片自动脱落，露出下方真正的胎记——药王谷的凤凰纹。林疏月将药方抛入瓷河，染血的宣纸溶解时，整条河水开始泛出药香。

"原来我们都错了。"沈青梧抚过剑鞘上的七星纹，"青瓷录的不是罪..."他挥剑斩断最后一根铁索，铸剑炉彻底坍塌的烟尘中，远处传来孩童清唱的《青瓷谣》，与十七年前的梆子声重叠成韵。

好一首《铸剑铭》

烟雨苍茫锁旧炉，青瓷凝血证荣枯

残环熔作照夜骨，药香涤尽往世污

七星倒悬揭谜底，双纹交错现迷途

但使匠魂归厚土，不教侠骨葬江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