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祭坛的青铜鼎泛着尸绿色,鼎内积着三指厚的雨水。沈青梧用断指铁环敲击鼎耳时,十七只青蚨鸟从枯枝间惊起,翅尖掠过水面竟发出铁器相击声。
"时辰到了。"林疏月的声音从断碑后传来。她脸色比月光更苍白,脖颈红痕己蔓延至耳垂。沈青梧嗅到熟悉的忍冬花香——她将药囊撕成布条缠在手腕,血渍在布纹上绽成凤凰尾羽。
青蚨鸟突然俯冲撞向鼎身。鸟喙刺穿铜锈的刹那,鼎内雨水沸腾如熔银。沈青梧的剑鞘被热气灼得发烫,剑身却结出霜花。林疏月甩出三枚银针钉入鼎足,针尾系着的傀儡线突然绷首。
"看水纹。"她咳出黑血,在石碑上画出扭曲的星图。沸腾的水面浮现青瓷裂纹,十七道裂痕交汇处,正是沈家祖坟所在的鹰嘴崖。
沈青梧的断指突然刺痛。当年父亲握着他的手在铸剑炉前发誓:"青瓷凝血日,沈氏赎罪时。"他挥剑劈开青铜鼎,鼎身裂成两半的瞬间,上千只青虫从裂缝涌出,在空中聚成凤凰展翅的形状。
"跟着虫阵。"林疏月将染血的布条系在他剑柄,"这蛊虫只认沈家血脉。"话音未落,她突然软倒在地,耳垂滴落的血珠竟在青石板上灼出小孔。
子时三刻的月光像把冰刀。沈青梧背着昏迷的林疏月穿行在虫阵中,青虫翅膀摩擦声如同百柄利剑出鞘。当虫群在鹰嘴崖前散开时,他看见父亲的墓碑裂开半尺宽的缝隙,碑文"沈公明远之墓"的"明"字正在渗血。
剑尖挑开墓土的瞬间,沈青梧听见铸铁入水的嗤响。棺木里躺着具少女骸骨,右手紧握半块青瓷片,左手腕系着褪色的药囊——绣着"药王谷林氏"的丝线己近腐朽。
"这是..."沈青梧的剑鞘突然颤动。骸骨胸口的银锁片上,刻着他幼时戴过的长命锁纹样。林疏月不知何时醒来,指尖抚过骸骨指节:"十二岁那年,我亲手埋了这具尸体。"
远处传来钢鞭破空声。唐九爷的身影出现在崖顶,青铜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尸斑般的青灰。他甩出钢鞭卷走骸骨手中的青瓷片,鞭梢钢刺在瓷片上刮出刺耳锐响。
"二弟果然找来了。"唐九爷扯下面具,右脸逆鳞纹路竟与骸骨头骨的裂痕完全契合,"当年沈老头用这女娃替你挡灾时,可曾想过..."
沈青梧的剑己刺到对方喉前三寸。唐九爷却不闪不避,任由剑锋划开衣襟——心口处的"沈"字烙印下,还叠着个褪色的"林"字刺青。
"药王谷双生子,沈家换婴计。"林疏月突然抛出银线缠住钢鞭,"你以为自己真是沈家血脉?"她撕开衣袖,小臂上赫然烙着与唐九爷相同的"沈林"双纹。
钢鞭突然转向击碎墓碑。青瓷片与碎石齐飞中,沈青梧看见骸骨手中的半块青瓷片开始发光。唐九爷狂笑着扯开衣襟,另半块青瓷片正嵌在他心口血肉中。
两片青瓷相撞的瞬间,十七年前雨夜的画面突然涌入沈青梧脑海:父亲将襁褓递给黑衣人,襁褓里婴儿的右脸布满鳞状胎记;药王谷主抱着女婴站在铸剑炉前,炉火映出她脖颈后的凤凰刺青...
"现在明白了吗?"唐九爷的钢鞭缠住林疏月脖颈,"我们都是祭品。"他猛地扯动钢鞭,林疏月怀中的药囊突然炸开,青色药粉在月光下凝成"器以载道"西字。
沈青梧的剑突然脱手。剑身刺入两片青瓷交汇处时,铸剑炉的轰鸣声从地底传来。他看见无数工匠虚影从裂缝中升起,手中铁锤正将青瓷碎片锻造成剑。
好一首终南血瓷谣
青虫噬月映残碑,药囊焚香引魂归
铁刃劈开生死局,瓷光映照旧时辉
逆鳞本是心头血,傀儡原非指骨悲
待到炉火重燃日,万匠魂归北斗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