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深处的钟乳石垂如巨龙獠牙,陈秀兰的白大褂扫过石笋群,惊起一片磷火般的幽蓝水珠。周卫东的改装矿灯悬在洞顶,柴油机驱动的钨丝将石柱烤得发红,岩隙渗出的棉籽粕废液顺着钟乳纹路蜿蜒,在碳酸钙表面蚀出万千细孔。铁蛋的鼻涕挂在石笋尖上,夜光蜡笔在滴水管口画出歪扭的箭头,涎水混着废液流进1937年德国人刻在石壁的德文标尺:"过滤梯度——0.3mm"。
"孔隙分布符合斐波那契数列。"陈秀兰的手术钳夹起剥落的钟乳碎屑,显微镜下的方解石晶体正编织成天然筛网。孙援朝的吉普车碾过洞外碎石滩时,铁蛋突然打了个喷嚏,浓稠的鼻涕糊住第七根石笋的滤孔,压力表的指针猛然跳进红色警戒区。
被堵塞的石笋突然发出管风琴般的嗡鸣,相邻钟乳管道的废液流速暴涨三倍。周卫东的扳手卡在柴油机调速器上,工装裤膝盖处结着的碳酸钙结晶正簌簌剥落:"反向虹吸效应!"铁蛋踮脚去够震颤的石笋,夜光蜡笔在管壁划出荧绿轨迹,竟与德文图纸上的压力曲线完全重合。
陈秀兰的听诊器贴在发烫的石壁,医用胶管随着地脉震颤画出心电图:"棉酚浓度骤降......"话音未落,孙援朝的铁镐己砸向主滤柱,盖革计数器的蜂鸣声在崩落的方解石碎屑中炸响。铁蛋被气浪掀到石台上,后脑勺磕出的鲜血渗入滤孔,与碳酸钙发生螯合反应——
"喀嚓!"
钟乳石内部突然析出紫红色晶体,宛如石髓泣血。老秦头的钨钢拐杖插入地缝,旱烟灰引燃了德国人预埋的沼气管道。陈秀兰的白大褂在爆炸气浪中翻卷,手术钳夹住崩飞的德文压力阀,阀体上1937年的辐射标记正在血晶浸润中消融。
子夜的矿洞飘着诡异的甜腥,周卫东的工装浸透血色晶尘,指尖的方解石碎屑在矿灯下泛着冷光。陈秀兰的显微镜对准紫红晶体,载玻片上的棉酚-碳酸钙复合物正折射出《天工开物》的滤器插图:"遇钙则凝......"
铁蛋突然从晶簇后窜出,沾满血晶的手掌拍在石壁。夜光轨迹穿透百年苔藓,照亮暗室中德国人遗留的合金滤架——架体缠绕的铜管网上,用放射性涂料写着:"生物矿化反应器-1937.09.26"。
孙援朝的咆哮在甬道回荡,他撕开防火服,后背赫然纹着纳粹时期的过滤公式。陈秀兰的手术刀挑开滤架铅封,八百米深处传来机械嗡鸣,自动矿化系统正将棉酚毒液炼作无害晶体。铁蛋的蜡笔戳破最后一道石幔,血晶瀑布中浮出半具德国工程师的骸骨,指骨间嵌着枚青铜滤网。
当第一缕无害棉香渗入晨雾时,矿洞己化作水晶宫殿。铁蛋酣睡在钟乳石雕成的婴床上,嘴角的夜光蜡笔凝成微笑。周卫东的工装裤浸在碳酸泉中,柴油味与石髓清香纠缠升腾。孙援朝瘫坐在吉普车残骸里,后背的纳粹公式被血晶覆盖,宛如嵌满紫红玛瑙的忏悔碑。
陈秀兰的白大褂兜着德文操作手册残页,在矿灯下读着血色晶体的终极秘密:"方解石晶格可囚禁棉酚分子"。王寡妇的蜡染头巾拂过滤柱,苗疆枫香渗入石纹裂痕,将1937年的死亡设计改写为1981年的安全生产规范。
滴答水声在洞窟回响,不再是毒液的低泣,而是水晶生长的私语。铁蛋的鼾声在石笋间折射成七彩光斑,每一颗血晶都在晨光中旋出平安卦象,为深埋地下的罪恶写下超度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