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青冢炊烟

碧落海的晨雾裹着咸腥漫入渔村时，苏瓷正蹲在屋檐下缀补渔网。青鳞盘在晾鱼架上打盹，龙尾垂落的冰晶在青石板上积了薄薄一层，映着天光泛起幽蓝。她将龙须草捻进网眼，指尖忽然一顿——昨日补好的结节处裂了道细缝，断口整齐如剑削。

"阿瓷姑娘，新腌的虾酱要尝尝么？"跛脚阿婆挎着陶罐挨户叫卖，指甲缝里沾着暗青的炼傀砂。苏瓷笑着接过粗陶碗，碗底触到硬物的瞬间，青鳞倏然昂首，额间新生莲纹迸出青光。

海风骤转凛冽。七枚蚀骨钉破空袭来，钉入渔网的刹那，三百骨铃自檐角齐鸣。苏瓷旋身扯断腕间鱼线，鬼面蓟粉末随势撒出，遇炼傀砂腾起青烟。雾中显形的青铜儡兵关节"咔嗒"作响，天灵盖里嵌着的竟是村民生魂！

"师侄这手炊烟藏阵的本事，倒比慕尧更精妙。"儡兵喉间发出师尊的冷笑，锈迹斑斑的掌心托着块冰晶，内里冻着半枚染血的往生结。苏瓷瞳孔骤缩——那金线缠缚的方式，分明是容澈独创的手法！

青鳞怒啸化龙，玄冰吐息冻住三具儡兵。苏瓷足尖点过冰雕，残刃挑开儡兵胸膛，扯出的青铜心脏上密布符纹，竟与潋月药庐的阵图同源。碎冰折射的冷光里，她瞥见归墟方向腾起七柱黑烟，烟中隐约浮着三百青铜棺的轮廓。

"守着灶膛！"她将虾酱罐掷向半空，纯阴血染红的渔网兜头罩住儡兵。青鳞会意喷出龙焰，咸鱼干遇火炸开，淬毒的冰碴如暴雨倾泻。趁乱掠向归墟时，腕间旧疤突如烙铁滚烫——那是慕尧道心感应到同源之力的征兆。

墨鸦的机关阵盘踞在归墟裂缝，青铜齿轮咬合声混着幼童嬉笑。苏瓷抚过岩壁剑痕，忽觉掌心刺痛。昨日寻得的半枚虎符残片泛起血光，与石壁上慕尧遗留的剑诀共鸣，竟在虚空中拼出完整的青莲焚天阵图。

"道尊当年以血饲阵，原是为今日..."潋月的声音自深渊传来。盲眼药师撕开虚空，蛇头杖挑着盏青铜灯，灯芯燃着容澈的冰魄。三百青莲卫的枯骨自棺中爬出，铠甲缝隙里钻出的不是尸虫，而是开满往生花的藤蔓。

苏瓷扯开衣襟，心口莲印离体绽放。九瓣青莲映出骇人真相：师尊枯槁的右臂己与归墟岩壁同化，经脉里流淌的青铜液正将三百英灵炼成阵眼。青鳞逆鳞在此刻离体，裹着焚天阵图撞向岩壁，龙血浇灌处绽出万顷青莲。

"好徒儿，且看这人间烟火！"师尊狂笑着催动阵眼。渔村上空炊烟骤化锁魂链，村民们木然结印，额间青莲印与苏瓷同频震颤。容澈的悲回风剑破云而至，剑穗往生结寸寸断裂，金线里窜出的慕尧残魂首取阵枢。

海天在轰鸣中颠倒。苏瓷踏着青莲跃上龙脊，残刃洞穿师尊右臂的刹那，三百青莲卫枯骨突然收剑入鞘，朝着她单膝跪地——铠甲铿锵声里，归墟岩壁轰然坍塌，露出内里冰封的真相：慕尧的残躯被七十二道锁魂链悬在阵心，掌心攥着的婚书落款，赫然是她被抹去的本名。

潮水吞没最后一声剑鸣时，苏瓷在龙血浸染的沙滩上醒来。青鳞断角处新生的莲纹缠着半枚虎符，潋月枯槁的胸膛上，与她同源的青莲印正渗出血泪。渔村方向飘来虾酱的咸香，混着容澈剑锋挑落的桂花糕碎屑，在血色残阳里酿成隔世的炊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