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牌匾

“同志，扯六尺劳动布。”

徐行的指节叩在柜台上，售货员掀开眼皮扫了眼兄妹俩打补丁的裤脚，细长的指甲敲了敲概不赊欠的铜牌。

徐行首接从兜里将钱掏了出来，售货员翻了个白眼，也没说话，但是大概能看出来，她想表达的是，有钱不赶紧拿出来。

现在，多数生活物资还没有全面实行凭票供应制度，基本可以用钱首接购买。

但是前线正在打的火热，这种物资基本是经常断货的状态，所以给这些售货员也惯了不少的毛病。

售货员慢吞吞地从柜台底下抽出一卷劳动布。

“六尺是吧？”他扯着嗓子问，手里的剪刀在布料上比划。

徐行点点头，目光却落在柜台角落里的一卷藏青色布料上。那是上好的卡其布，比劳动布贵了一倍不止。

“同志，那卷卡其布也扯六尺。”徐行说着，又掏出一叠钞票。

售货员的手顿住了，她狐疑地打量着徐行：“这可是军用布料，一般人不能买。”

“我是现役军人，需要给你看一下证件吗？“徐行平静地说完以后，首接将证件给拿了出来。

售货员的表情瞬间变了，他手忙脚乱地包好劳动布，小心翼翼地说道，“您早说啊，这些己经给您包好了，最可爱的人，您先收下这个，我去再给您裁剪一下卡其布。”

他裁剪完以后将布料包好，犹豫了一下，从柜台底下摸出一个小布包：“这是剩下的边角料，您要是不嫌弃……”

徐行摆手拒绝了。

等出来的时候，雨水问道：“舅舅，那些碎布你怎么不要呢？那些要来做个做罩衫多好，里面的布条还能扎头绳呢？”

“因为舅舅是个军人。军人要有军人的风骨，不能随便接受额外的馈赠。虽然那些边角料看似是小物件，但如果养成接受不属于自己东西的习惯，就可能会在原则问题上犯错。”

雨水听了徐行的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抬头看了看舅舅，发现他的目光依旧坚定而平静，仿佛刚才的事情并没有在他心中激起任何波澜。

她心里有些疑惑，但又觉得舅舅的话似乎很有道理。

三人返程途中，顺道买了些粮油米面。

主子看着舅舅买了不少细粮，有些心疼的说道：“舅舅，你怎么给雨水买了这么多细粮啊，以后给她惯坏了，吃不了苦的姑娘可不好嫁人啊。”

“雨水，听到你哥这话了吗？”

“舅舅，我不用吃细粮，我可好养活了。”

徐行给她谈了个脑瓜崩，然后说道：“咱们新国成立就是为了让人民过上好日子的，像你哥这种要求你没苦硬吃的人，咱们得远离他，不然就违背了建国初心了。”

“啊？”

徐行这话一说出来，边上的人都愣了。

还有这种说法？

好在他又买了一些粗粮，毕竟再次得来的生命更为重要，当下物资紧张，大家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尤其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位荣获过功勋的军人，更应以身作则。

回到院子的时候，王主任和居委会的小脚队都来了。

他们抬着光荣之家的牌匾来的。

王主任走上前，紧紧握住徐行的手，感慨地说：“徐股长，你和你爱人都是做出巨大贡献的英雄，这块牌匾，是组织和人民对你们的敬意。”

“感谢组织的关怀。”徐行伸手摸了下面前的牌匾，金漆边上的毛刺扎到了他的手指，他想起了在后世去烈士陵园擦碑时，那里的大理石碑角也是这样的刮手。

这个年轻的女孩，连尸骨都没办法从前线带回来。

自己的爱人也被人换了壳子，也不知道她在下面能不能遇到原来的徐行，要是遇到了她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雨水怯生生的问道：“舅舅，他们是在说舅妈吗？”

“嗯。”

柱子看着舅舅情绪不高，将雨水拉到自己的身前，示意她不要再问下去了。

西九城当兵的那么多，他就没看着谁家里人都好好的，就给来送牌匾的。

他们的舅妈估计是留在那片遥远的土地上了。

王主任看到徐行的眼眶红了，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温和的说道：“徐股长，节哀顺变。你们夫妻俩的贡献，组织不会忘记，人民也不会忘记。这块牌匾，不仅仅是对你们的表彰，更是对你们精神的传承。希望你能继续发扬这种精神，带领大家共同建设好我们的家园。”

徐行深呼一口气，然后挺着了身子说道：“请组织放心，我和我爱人当初选择这条路，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过上好日子。现在她虽然不在了，但我会带着她的期望继续走下去。”

王主任认可地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对小脚队成员说道：“大家把牌匾挂上吧，一定要挂得端正，这也是咱们街道的光荣！”

小脚队的人立刻忙碌起来，搬梯子的搬梯子，扶牌匾的扶牌匾，院子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徐行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那块牌匾被一点点挂上墙。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牌匾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刺得他眼睛有些发酸。

牌匾挂好后，王主任又对着柱子寒暄了几句，便带着小脚队离开了。

院子里恢复了平静，徐行一言不发，柱子兄妹俩送完人以后，站在舅舅的身后在那里默默地看着。

院里的邻居想和他们套一下近乎，但是看着柱子他舅一副生人勿近的状态，再加上昨晚一系列的雷厉风行，也给众人都留下阴影了，并不是很敢上前说话。

徐行抬头看了看天，阳光依旧明媚，云朵依旧洁白。

“走吧，雨柱雨水，咱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