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迷雾中的刀锋

晨雾裹着柴油尾气黏在镇政府大院的门柱上时，陈宇正躲在锅炉房后墙根烧账本复印件。打火机跳动的火苗里，"清泉镇危房改造专项款"几个字在焦黑卷边中挣扎，他忽然听见身后枯枝断裂的脆响——赵主任的鳄鱼皮鞋尖正碾着半片烧剩的纸屑。

"小陈同志起得真早啊。"赵明德弯腰捡起残页，抖落的烟灰像毒虫在纸面爬行，"2003年第二季度砂石运输费...这数字看着眼熟？"他突然用打火机燎向陈宇袖口，年轻人猛然后退撞翻铁皮桶，哐当声惊飞了榕树上的乌鸦。

这响动惊动了晨练的老张，他提着太极剑冲过来时，赵主任早己换上和煦笑容："帮小陈收拾下废纸，年轻人毛手毛脚的。"老张狐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陈宇摸到裤袋里晓晴偷塞的U盘——2005年稀罕玩意，此刻正硌着他的大腿。

镇小学的早读声飘进民政办时，陈宇在档案柜夹层发现半本泛黄的工作日志。扉页潦草地写着"王志强，2001-2003"，正是前任民政办主任的名字。翻到中间突然掉出张泛银光的刻录光盘，边缘用红笔标注"7.16验收影像"，日期恰与账目问题高峰期重合3。

晓晴抱着作业本闪进来，指尖还沾着粉笔灰："机房电脑能读光盘，午休时学生都在操场。"她转身时马尾辫扫落陈宇肩头的纸屑，发梢残留的茉莉香混着油墨味，让他想起林悦视频里新染的栗色卷发。上周她说要来清泉镇调研，算日子该到县里了。

正午烈日炙烤着老式机房的铁皮屋顶，陈宇猫腰钻进窗帘缝隙漏进的光柱里。光驱吱呀转动间，模糊画面里出现赵主任的啤酒肚——那是三年前的验收现场，本该浇筑混凝土的地基竟用竹篾充数！镜头突然剧烈晃动，拍摄者惊呼被掐断，最后定格在王志强惊恐放大的瞳孔。

"原来王主任是这么疯的..."晓晴的凉茶杯在桌面磕出轻响，她脖颈后细密的汗珠汇成溪流，消失在碎花衬衫领口。陈宇刚要开口，机房铁门突然被拍得山响："陈干事！你女朋友在镇口被拖拉机蹭了！"

柏油路上蒸腾的热浪扭曲了陈宇的视线，林悦的米色套裙沾满泥浆，正攥着摔裂屏的摩托罗拉V3冲司机发火："这破路迟早要出人命！"她转身看见陈宇时，目光却越过他肩膀钉在追来的晓晴身上——后者匆忙间忘了摘下的红领巾还攥在手里，像面投降的小旗。

夜幕降临时，陈宇在宿舍给林悦涂碘伏。她突然拽住他手腕，新做的水晶甲掐进皮肉："省报要派暗访组，我抢了这个选题。"台灯光晕里，她手机屏幕亮着晓晴暴雨夜扑进陈宇怀里的照片，"你猜清泉镇的黑料，值不值得换个头版？"

后山信号塔的阴影投在窗棂上时，陈宇摸黑溜进档案室。王志强的日志第47页用蓝墨水画着诡异符号，像是某处山路的标记。突然，整栋楼响起刺耳的消防警报，他慌忙将光盘塞进晓晴给的U盘盒——那里面还躺着张字条："明早七点，后山采石场见"。

浓烟从二楼会议室窗口涌出时，陈宇撞见赵主任在火光中微笑。老张提着灭火器冲过来嘶吼："电路老化起火！快搬档案！"陈宇抱着铁皮箱踉跄逃出，箱底渗出的水渍在月光下泛着油墨的腥气，他忽然想起傍晚林悦翻阅的2005年防汛文件——那上面清泉镇的安全评级分明是优。

晓晴在山脚拦住他时，裙摆还沾着机房窗帘的蓝格纹。"王志强被送进精神病院前，往采石场埋过东西。"她递来的手电筒缠着红领巾，光束切开夜幕时，陈宇看见山腰新浇的水泥台上，几根竹篾正刺破硬化面探出头来，像从地底伸出的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