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将镇政府大院浇成密不透风的铁笼,陈宇攥着泛黄的账本缩在档案室角落,手电筒光束扫过"危房改造专项资金"条目时,突然照见玻璃窗上炸开的裂纹——半块板砖裹着匿名信砸进来,沾着泥浆的纸页糊着八个血字:"今晚十点,后山信号塔"。
晓晴的电话来得比雷声更急:"王二柱的媳妇刚抱着孩子冲进卫生所,说有人往她家院里扔死耗子!"她刻意压低的嗓音里混着雨打铁皮屋顶的脆响,"我偷听到赵主任在药房打电话...说要把账本送进锅炉房。"陈宇摸到裤袋里林悦寄来的省城举报信复印件,塑封边缘割得指尖生疼。三个月前埋在后山老槐树下的诺基亚1100突然震动,当初他和李大叔约好这部手机只通生死消息。
穿过玉米地时,陈宇的解放鞋陷进泥坑拔出半只断镯。银镯内侧刻着晓晴名字的缩写,正是暴雨夜救孩子时摔裂的那只。手电筒扫过前方晃动的黑影,县电视台的采访车竟熄火停在乱葬岗旁,王二柱侄子扛的摄像机闪着诡异的红光2。
信号塔的铁梯锈得扎手,爬到第三层时,陈宇摸到焊接点新鲜的裂口。头顶突然传来柴油发动机的轰鸣,赵主任的帕萨特大灯撕开雨幕,副驾上林悦的米色风衣晃得他瞳孔骤缩——那分明是他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公文包从车窗抛出抛物线,半空中爆开的火星吞没了标着"危房验收报告"的纸页。
"小心!"晓晴的尖叫从塔底炸上来。陈宇翻身躲过坠落的铁板,看见账本残页在暴雨里翻飞成白蝶,2005年第三季度的水泥采购单正巧糊在王二柱脸上。他忽然读懂那些蝌蚪状数字的暗语:每吨虚高的三百块差价,恰好是镇中心小学翻修操场的水泥用量。
林悦的高跟鞋陷在坟堆里拔不出来,举报信复印件被风卷上塔尖。陈宇抓住铁架的手背青筋暴起,看着未婚妻的卷发在探照灯下泛着冷光:"省纪委的同志就在山下,但你得先交手机。"她涂着丹蔻的指尖掠过他裤袋,诺基亚1100正在此时响起李大叔儿子的哭喊:"陈哥!他们把我爹绑去石料厂了!"
信号塔突然倾斜十五度,陈宇怀里的账本滑向深渊。晓晴攀着输水管凌空扑救,脖颈上的银链钩住铁架迸出火星。赵主任的狞笑混着柴油味飘上来:"陈干事不是喜欢查账吗?石料厂的火窑正好缺个理货员!"
暴雨在此时诡异地停了,月光照亮晓晴悬在半空的细腕——那道结痂的划痕正是三个月前为他挡玻璃碴留下的。陈宇突然扯断她颈间的银链,坠落的挂坠盒弹开瞬间,林悦站在举报人保护名单上的照片赫然在目。
"走啊!"晓晴一脚蹬在他腰侧,自己却朝着柴油罐坠落的方位仰倒。陈宇滚进玉米地时听见爆炸声,火光中飞起的诺基亚1100划出抛物线,2005年最后的流星雨正从天际倾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