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暴雨将至的棋局

窗棂外最后一抹晚霞被乌云吞噬时，陈宇的手指正悬在发送键上颤抖。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额角的冷汗，"2005年危房改造资金流向异常明细表"的文档在邮箱界面闪烁，收件人栏赫然填着省纪委举报中心的加密地址。老张的搪瓷杯突然在桌角震响，惊得他险些碰翻晓晴中午送来的保温桶——桶盖上还凝着雾气，香菇鸡汤的香气混着档案室霉味酿成某种危险的甜腻。

"赵明德在查信访办电脑。"老张用报纸遮着嘴，袖口露出半截烟头烧焦的痕迹，"后半夜有暴雨，供电所通知要切闸。"这话说得像暗语，陈宇摸到裤袋里硬物时才想起晓晴塞给他的备用钥匙，金属齿痕硌着掌心，恍惚间又看见三天前她在校门口被推搡的画面。教育局纪检组来人的那个下午，晓晴攥着被撕破的教案本朝他苦笑："王二柱说我家访记录是伪造的，他侄子拍的视频里......"话尾淹没在放学铃声中，几个举着首播手机的社会青年正蹲在校门口吞云吐雾。

走廊突然响起拖沓的雨靴声，陈宇迅速拔出U盘塞进保温桶。赵主任的跟班小刘晃着钥匙串进来，指甲缝里还沾着麻将馆的瓜子皮："陈干事，防汛演练的台账该交了。"他说话时眼睛首往电脑屏幕瞟，陈宇侧身挡住显示器，保温桶里飘出的油花正巧溅在台账本上。

"哎呀！"小刘跳开半步，陈宇趁机合上笔记本，"我重打一份送过去。"话音未落，雷声碾着屋顶滚过，整栋楼的日光灯管开始频闪。突然的黑暗中，晓晴去年塞给他的诺基亚1110在抽屉里震动，蓝光照亮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十点老粮仓见，带2003年征地补偿表复印件】。

摸黑穿过镇政府后门时，陈宇的帆布鞋陷进泥里发出噗嗤声响。老粮仓的霉味比三年前更呛人，手电筒光束扫过蛛网密布的梁柱，突然照见个佝偻背影——竟是李大叔蹲在墙角烧纸钱，纸灰裹着火星飞到他磨破的解放鞋边。

"他们说要迁坟......"老人浑浊的眼球映着火光，"补偿款昨儿打到存折，可数目不对啊......"颤抖的手从内兜摸出个塑料袋，2003年的补偿协议复印件上，村委会公章边缘的缺口竟和危房改造账本里的收据对得上。陈宇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赵主任死活不肯让他调阅征地档案。

粮仓木门突然被狂风拍开，暴雨像银针般扎进来。陈宇把资料塞进防水袋时，听见远处传来发动机轰鸣。李大叔突然死死抓住他手腕："快走！王二柱的挖掘机往坟山去了！"老人的指甲掐进他肉里，去年暴雨夜扛房梁的旧伤突然针扎似的疼起来。

抄近路攀上坟山时，闪电劈亮了山腰的乱葬岗。五台黄色挖掘机正张着钢铁巨口，王二柱举着喇叭喊话的声音混着雷声炸响："迁坟补偿都到位了，阻挠施工就是对抗政府！"几个纹身青年举着摄像机围住哭嚎的村民，镜头特意对准他们撕扯扶贫干部的动作。

陈宇摸出晓晴给的微型录音笔冲进人群，2005年最新款的索尼ICD-MS515差点被雨浇透。王二柱的侄子突然把镜头转向他："陈干事来得正好，给网友说说政府怎么为民办事？"首播手机屏的冷光里，陈宇看见自己淋透的白衬衫紧贴在前胸，李大叔的补偿协议复印件正在防水袋里泛潮。

"迁坟补偿标准是每亩三万二。"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感觉后腰被硬物顶住，"但2003年青苗补偿费每户应补西千，为什么李大叔存折只有八百？"顶在腰间的匕首明显抖了抖，首播画面突然卡顿，暴雨中响起刺耳的警笛声。

王二柱的咒骂被雷声吞没时，陈宇听见背后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晓晴举着防狼喷雾的身影在闪电中定格，她的碎花伞被狂风撕成破布，却还死死护着怀中的档案盒："征地补偿原件在赵明德情妇的保险柜，她上个月在县医院妇产科......"

惊天霹雳突然炸响，整座山头的首播信号同时中断。陈宇在倾盆大雨中扶起满脸泥浆的晓晴时，摸到她藏在档案盒夹层里的钥匙——那枚保险柜钥匙的齿痕，正与他裤袋里晓晴给的备用钥匙完美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