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暗涌如刀

暴雨将清泉镇洗刷得发亮时，陈宇正站在镇中学新建的教学楼天台上。他指尖着水泥护栏的裂缝，那些细密的纹路像极了危房改造账本上的资金流向——看似杂乱无章，却总在某处突然断裂8。手机在裤袋里震起来，林悦的声音裹着省城咖啡馆的爵士乐飘进耳朵："省教育厅的调令下来了，你真的要放弃这个机会？"

"再等等。"陈宇望着操场边搬运建材的工人，其中两个戴黄安全帽的己经跟踪他三天。上周从县档案馆偷拍到的工程验收单就藏在宿舍《毛泽东选集》封皮夹层里，那些领导签名与五年前的危房倒塌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13。

晓晴抱着一摞试卷从楼梯口转出来，马尾辫上沾着粉笔灰。她脖颈处的纱布还没拆，那是三天前在建筑工地"意外"被钢筋划伤的。"镇中学的混凝土标号根本不合格。"她压低声音，袖口滑落的瞬间露出腕上淤青，"昨晚有人摸进我宿舍翻东西，你给我的账本复印件......"

尖锐的刹车声突然撕裂雨幕。三辆黑色轿车鱼贯驶入校园，赵主任腆着肚子钻出车门，身后跟着个穿藏蓝西装的陌生男人。陈宇瞳孔骤缩——那人左手尾指戴着翡翠戒指，正是五年前在危房改造合同上签字的城建局副局长。

"陈干事好雅兴啊。"赵主任的笑声像生锈的锯条划过铁皮，"这位是省里来的教育督导组周处长，专门考察基层干部综合素质。"戴翡翠戒指的手伸过来时，陈宇闻到他袖口飘出的沉香味，和危房倒塌那夜在救援现场闻到的如出一辙。

督导座谈会的空调开得极低。周处长把玩着紫砂茶杯，突然将一沓照片甩在桌上。画面里陈宇正将文件袋交给县纪委的老同学，拍摄角度明显来自镇政府三楼档案室的窗户。"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周处长的尾戒磕在杯沿叮当作响，"听说你父亲下个月要做心脏搭桥手术？省人民医院的专家号可不好约。"

晓晴的惊呼声从走廊炸开时，陈宇撞翻了椅子。两个民工模样的男人正揪着她的教案本，纸页雪花般散落。他冲过去护住她的瞬间，瞥见人群里闪过王二柱侄子举着的摄像机，镜头红点像瞄准器的光斑10。

"小心！"晓晴突然将他扑倒在地。头顶吊灯轰然坠落，飞溅的玻璃碴在墙上划出闪电状裂痕。混乱中有人往他手里塞了张纸条，展开是歪扭的铅笔字："今夜十点后山信号塔，带账本来换你爸的病床号。"

暴雨在山间扯出银色幕布时，陈宇摸到信号塔锈蚀的铁梯。手机屏幕亮起林悦发来的最后通牒："教育厅调令截止到零点。"他攥着牛皮纸袋的手指发白，塔顶忽然亮起刺目白光，戴翡翠戒指的手从阴影里伸出："陈干事果然重情义......"

惊雷炸响的刹那，陈宇看见塔底林悦的红色轿车疾驰而来，车灯将周处长的脸照得惨白。藏在《毛泽东选集》里的微型录音笔仍在工作，五年前危房倒塌案的对话正顺着潮湿的铁轨爬向省纪委的保密邮箱12。而晓晴藏在教学楼裂缝里的备用账本，此刻正被暴雨冲刷出墨迹掩盖的真实数字。

塔顶的谈判还在继续，陈宇望着山脚下星星点点的镇子，突然想起初到清泉镇那天老张说的话："这地方看着像潭死水，底下可藏着吃人的漩涡。"他松开抓着铁梯的手，任由暴雨灌进衣领——父亲的主治医生早上发来短信，病床号己经换成了特需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