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信号塔下的暗战

暴雨将镇政府院里的老槐树浇得东倒西歪时，陈宇正攥着匿名信蜷在档案室铁皮柜后。信封上的油墨被雨水洇开，模糊了"清泉镇信号塔招标材料"几个字，却遮不住夹层里那张泛黄的施工图纸——标注着2005年3月的基站坐标，竟与桃花村危房重建区完全重合5。

"陈干事！"晓晴的喊声混着雨点砸在窗玻璃上。她浑身湿透地撞开门，马尾辫滴着水，怀里紧抱的牛皮纸袋渗出暗红血渍，"我在后山信号塔工地捡到的......"话音未落，走廊传来赵主任特有的皮鞋声，哒哒的节奏像催命符。

陈宇把晓晴推进档案柜缝隙，后背紧贴着冰凉的铁皮。赵明德的影子在磨砂玻璃上膨胀成巨大的黑斑，他正在接电话："......放心，明天验收前肯定处理好。"陈宇感觉晓晴的呼吸喷在自己喉结上，带着山雨特有的腥气。

深夜的值班室，老张的烟头在黑暗里忽明忽暗。"信号塔选址是王二柱堂弟的施工队，光水泥标号造假就能吃三十万回扣。"他吐出的烟圈罩住桌面上摊开的图纸，2005年版《乡镇通信设施建设标准》的红头文件在台灯下格外刺眼，"但你要动这块蛋糕......"窗外突然炸响惊雷，供电箱迸出的火花瞬间照亮院墙外三个黑影。

次日验收现场，陈宇的皮鞋陷进信号塔基座的泥浆里。赵主任捧着保温杯笑眯眯地介绍："这可是全县首个扶贫通信项目......"他话音突然卡住——陈宇正用瑞士军刀刮开混凝土表皮，露出里面蜂窝状的劣质填充物。县电视台的摄像机立即转向，王二柱举着诺基亚N70冲过来首播："陈干事这是破坏政府形象！"

混乱中晓晴突然闯入镜头，她举起沾着血渍的纸袋："这是从工地挖出来的施工日志！"翻开的纸页上，2005年4月15日的记录赫然在目：赵明德签收五万元现金。人群炸开锅时，陈宇瞥见林悦的新款索爱手机从采访车后窗闪过，她烫染的栗色卷发比视频里更张扬。

"你以为赢定了？"赵主任的声音像毒蛇钻进耳膜。当晚陈宇回到宿舍，发现床垫下压着晓晴的教师资格复审表，每一页都画着血红叉号。座机突然炸响，林悦的冷笑声混着电流声："你救的那个女老师，十年前可是在夜总会......"

暴雨又至时，陈宇摸黑爬上后山。信号塔的探照灯扫过乱石堆，照亮半截腐烂的麻袋。他扒开碎石，挖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盒，里面装着2005年镇政府会议记录——三月的那页被撕去大半，残存的"信号塔"三字旁，竟有林悦父亲的签名8。

山脚下突然传来引擎轰鸣，两辆越野车的远光灯像野兽眼睛刺破雨幕。陈宇把铁盒塞进冲锋衣拔腿狂奔，身后传来猎犬的吠叫。他跃过断崖时，晓晴当初送的碘伏瓶子从口袋跌落，在岩石上撞得粉碎。

清晨的镇政府公告栏贴出停职通知时，陈宇正躺在县医院挂消炎针。电视里播着信号塔顺利验收的新闻，镜头扫过赵主任胸前的党徽，反光正好遮住他口袋里露出的华为U6360手机——那是2005年某位落马副县长的同款机型10。

病房门被推开，林悦踩着细高跟走近，香奈儿手袋里露出半截档案袋。"我爸能让你调回省城。"她鲜红的指甲划过陈宇手背，"只要你交出那个铁盒。"窗外的梧桐叶突然剧烈摇晃，陈宇看见晓晴抱着教案匆匆跑过，她的碎花裙摆上沾着新鲜的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