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裂缝中的微光

档案室的霉味混着打印机油墨的气息，在陈宇鼻腔里凝成冰锥。他佯装整理2004年危房改造验收单，手指却在档案柜夹层摸索——昨天深夜潜入时摸到的凸起，此刻正硌着指腹发烫。窗外巡逻的手电光扫过三次后，他终于抠出那枚粘着口香糖的U盘，2005年罕见的清华紫光128MB型号，边缘还沾着半片干涸的血渍8。

"小陈啊，食堂新蒸了槐花窝头。"赵主任的声音突然贴着耳后响起，陈宇手一抖，U盘滑进袖口，冷汗顺着脊椎浸湿衬衣。主任肥厚的手掌拍在他肩上，金利来袖扣刮过锁骨："年轻人别总加班，听说林悦上个月考进省教育厅了？"

食堂的蒸汽模糊了镜片，陈宇嚼着发苦的窝头，看晓晴端着铝饭盒穿过雾气。她左手无名指缠着创可贴——那是三天前帮他撬镇长办公室保险柜时划的。两人目光相触的刹那，广播突然炸响："全体干部紧急集合！县审计局突击检查扶贫资金！"

会议室投影仪嗡嗡作响，审计组长翻动报表的声音像刀片刮过玻璃。陈宇盯着幕布上2003年"道路硬化工程"的验收照片，突然发现沥青路面边缘露出的竟是黄土路基。他摸出手机假装回短信，用30万像素的诺基亚7610拍下这处破绽，裤袋里的U盘却突然发烫，仿佛在催促什么9。

深夜的镇政府大院静得能听见U盘插入电脑的咔嗒声。陈宇盯着屏幕上跳出来的"青峰建筑公司"流水账，2004年12月25日的转账记录让他瞳孔紧缩——五十万工程款汇入的账户，开户人竟是赵主任瘫痪多年的岳母。打印机突然自启，吐出半张空白A4纸，他抓起文件就要逃，却发现门锁早己被胶水封死。

"防火演习呢？"晓晴举着灭火器砸碎玻璃窗的瞬间，陈宇嗅到她发间的槐花香混着干粉灭火器的刺鼻味道。两人在浓烟里狂奔时，他攥着U盘的手被她握紧，创可贴粗糙的触感磨着掌心："东头废品站有台旧电脑，王瘸子欠我个人情......"

柴油发电机的轰鸣中，废品站铁皮棚里的方正电脑亮起蓝光。陈宇颤抖着插入U盘，晓晴忽然按住他手腕："要是这里头的东西能要人命，你预备怎么办？"生锈的顶棚漏下月光，照见她脖颈处未愈的烫伤——那是上周食堂锅炉"意外"爆炸时溅到的10。

文件解压进度条爬到99%时，林悦的短信突然闯进来："省厅明天派人考察清泉镇，指名要你汇报。"陈宇盯着发件时间，凌晨两点十七分，恰是他触发烟雾警报后的第三分钟。晓晴掰开他掐进掌心的手指，把染血的U盘塞进铁盒："王瘸子说西山的信号塔今晚检修。"

他们摸黑上山时，陈宇的诺基亚不断震动。林悦发来的彩信里，赵主任正和省委某领导在茶楼合影，背景里的日历显示拍摄于昨天。晓晴突然拽着他滚进灌木丛，山下晃过几束车灯，引擎声惊飞夜枭，爪尖掠过他怀里的铁盒7。

信号塔顶端的红灯像悬在头顶的子弹。陈宇用外套罩住笔记本屏幕，蓝光映出晓晴睫毛上的露珠。当举报材料终于显示发送成功时，他忽然发现收件人栏里自动填充的邮箱前缀——linyue@，那串字母在月光下泛着冷铁般的光泽。

晨雾漫上山巅时，陈宇在铁盒底层摸到张字条，王瘸子狗爬似的字迹："赵的人今早去省城。"晓晴撕开创可贴包扎他爬塔时划破的手腕，突然轻笑："你猜林悦的汇报材料里，会不会有张危房改造的新照片？"

下山的路上，陈宇把U盘埋进老槐树洞。树皮上的刻痕还留着1998年抗洪时的水位线，几只蚂蚁正沿着裂缝搬运死去的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