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山路尽头的血字

暴雨冲刷着盘山公路的护栏，陈宇握紧方向盘的手心沁出冷汗。副驾驶座上沾着泥浆的牛皮纸袋里，装着从省档案馆调取的危房改造原始批文——那上面鲜红的公章与清泉镇留存的复印件截然不同8。后视镜里忽明忽暗的车灯像野兽的眼睛，他猛踩油门，老式桑塔纳在湿滑路面发出刺耳摩擦声。

"明天带着材料去县纪委，千万别走夜路！"晓晴傍晚的叮嘱被雷声碾碎。车灯扫过前方弯道时，陈宇瞳孔骤缩：三块裹着钢筋的水泥板横亘在路中央！刹车片在雨幕里擦出火星，车头撞上山壁的瞬间，他本能地护住怀里的档案袋。

血腥味混着汽油味在车厢弥漫。陈宇抹开糊住视线的鲜血，摸到车窗外伸进来的冰冷枪管。"小陈干事这么晚去哪啊？"赵主任的司机老疤咧嘴笑着，虎口的蝎子纹身被雨水洗得发亮，"把东西给我，还能留你女朋友条活路。"9

山风卷着晓晴的尖叫声刺进耳膜。陈宇透过碎裂的车窗望去，二十米外的悬崖边，晓晴被麻绳捆着吊在半空，脚下是翻涌着白沫的黑龙潭。她浅蓝色连衣裙上沾满泥浆，腕上的银镯子磕在岩壁上迸出火星——正是暴雨夜救孩子时戴的那只10。

"你们连孩子都能下手！"陈宇的怒吼被雷声吞没。档案袋的麻绳深深勒进掌心，他想起三天前在县医院撞见的场景：本该截肢的李大叔拄着新拐杖，在赵主任侄子的陪同下签下"自愿放弃低保"的声明7。

老疤的枪口戳了戳他太阳穴："王二柱的侄子现在可是省台记者，你说要是明天头条是'镇干部携女友殉情'......"闪电劈开的瞬间，陈宇突然撞开车门，抱着档案袋纵身滚下陡坡。子弹擦着耳畔飞过，身后传来重物坠崖的巨响。

他在荆棘丛里爬了半小时，首到看见半山腰的守林屋。颤抖的手指翻开被血浸透的档案袋，2005年危房改造专项款的签名栏里，"赵明德"三个字竟与七年前矿难赔偿金的签字如出一辙8。更惊心的是附页上的血指印——那是李大叔按在放弃低保声明上的同一枚指纹。

破木门突然被山风吹开，林悦举着DV站在雨里，镜头红点像瞄准器的光斑。"省台在首播寻找失踪公务员。"她新做的水晶指甲敲了敲机器，"晓晴老师刚才的哭戏很动人吧？可惜赵主任答应给我的晋升名额......"9

陈宇踉跄着后退，后腰抵上摇摇欲坠的护栏。黑龙潭的咆哮声从脚下传来，他忽然想起初到清泉镇那天，老张指着云雾缭绕的山头说："这地方看着是死路，转个弯说不定就有活泉。"10

"你女朋友的转正手续卡在政审科吧？"林悦又逼近半步，DV镜头几乎戳到他鼻尖，"把材料给我，明天你就能在省厅见到她......"话音未落，陈宇突然扯断颈间的玉观音砸向镜头。趁着林悦闪躲的空隙，他抱着档案袋跃入漆黑的山涧。

坠落的刹那，晓晴腕上银镯的脆响突然清晰起来。三天前她偷偷塞给他玉观音时，曾指着内壁的刻痕说："这是我爸的遗物，当年他举报黑矿场前......"此刻陈宇在疾速下坠中摸到玉观音内侧的刻字——竟是某位省领导的名字7。

潭水吞没他的最后一秒，对岸悬崖上的应急灯突然大亮。十几道强光刺破雨幕，映出岩壁上血淋淋的"冤"字，那字迹与匿名信上的如出一辙8。陈宇在失去意识前听见警笛声，恍惚间看到老张举着喇叭站在冲锋舟上，身后跟着戴镣铐的赵主任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