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火痕

月光从档案室的气窗斜切进来时，陈宇终于摸到了铁皮柜最底层的牛皮纸袋。手指触到封口火漆的瞬间，楼下突然传来玻璃爆裂的脆响——那是老张办公室的方向8。

他贴着墙根摸到楼梯转角，看见三个黑影正往吉普车里塞麻袋。2005年产的猎豹黑金刚车尾喷着蓝烟，车牌被污泥糊得辨不清数字。领头的黑影突然转身，月光照亮他虎口处的蝎子纹身，陈宇的呼吸顿时凝在喉头——这正是危房倒塌那夜，在桃花村后山焚烧账本的人。

"谁？！"蝎子纹身突然朝楼梯口掷来半截烟头。陈宇缩回阴影的刹那，晓晴的声音突然在院门外响起："陈干事！你的笔记本落教室了！"吉普车引擎轰鸣着碾过她惊叫的尾音，陈宇冲出去时只来得及抓住飘落的作业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举报信"三个字。

晨雾未散，镇中学的早读声己经漫过围墙。陈宇攥着烧焦一角的举报信冲进校长室，却看见晓晴正在擦拭渗血的额角。她的蓝布衫领口裂着道口子，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抓痕："昨晚家访回来，有人把我堵在玉米地......"

"他们要的是这个吧？"陈宇抖开从麻袋遗落的水泥采购单。泛黄的纸页上，"清泉镇中心小学危房改造"的字样被血指印糊成暗褐色，2005年9月的采购单价仍比市价高三倍5。晓晴突然抓住他手腕："不能去县纪委！王二柱的表哥刚调进督查科！"

暴雨在傍晚突袭而至。陈宇缩在镇招待所205房间，听着隔壁醉汉划拳的喧闹，用林悦送的三星E738手机编辑短信。屏幕蓝光照亮桌上摊开的证据链：举报信、采购单、还有从火场抢出的半张合影——照片里赵主任正搂着水泥厂老板的肩膀，背景是县里最贵的凯旋门酒楼9。

"您拨打的电话己关机。"林悦的机械提示音第13次响起时，门缝突然塞进张皱巴巴的烟盒纸。铅笔字歪斜得像蚯蚓："想要晓晴活命，明早带材料到后山信号塔。"

雨点击打铁皮屋顶的声音骤然密集。陈宇摸到枕头下的美工刀，发现刀刃不知何时己被人折断。窗台上突然传来石子撞击的脆响，老张湿透的蓑衣下露出半截猎枪管："从西墙狗洞走，护林站有接应你的人。"

他们在泥石流频发的山道上狂奔，身后追来的摩托车灯刺破雨幕。老张突然把陈宇推进灌木丛，转身朝天空鸣枪。震耳欲聋的枪声里，陈宇听见他最后的吼叫："跑！去信号塔发传真！"7

凌晨西点十七分，陈宇终于爬到信号塔锈蚀的铁架下。三星手机仅剩的半格信号开始跳动，他哆嗦着按下县纪委保密号码。传输进度条走到87%时，山下突然亮起冲天火光——那是老张家三十年的吊脚楼，正在暴雨中烧成赤红的骨架。

晨光刺破云层时，陈宇在塔顶发现用烟头烫出的标记。三个歪扭的数字"235"旁，画着只缺尾巴的蝎子。他突然想起林悦最后一次通话里的杂音，分明是凯旋门酒楼特有的琵琶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