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寒霜毒龙草逼出的碧茶之毒肆意妄为,部分毒素被笛飞声和方多病用内力逼至他左手,从指尖溢出。剩下之毒仍在他体内横行无忌,以他当时的身体状况,这种情况下是断然撑不了太久。而方多病和笛飞声内力己压到极限,无暇顾及其他。
正在这个节骨眼上,碧茶之毒竟然顺着方多病内力反噬,笛飞声丝毫不为所动,任由毒素沿着方多病右臂蔓延。
但笛飞声万万没想到的是,李相夷竟还存了几许意识,在方多病扬州慢的助力下,他艰难的调动了体内所剩不多的内息,生生将毒素逆转。
李相夷收回目光,平静的看着他,“这件事,你无需多想,我也不骗你,笛飞声西次逆转悲风白杨化去你右臂之毒,这般损耗,足够他再闭关西年。”
“李门主,你莫不是要告诉我,他拼着折损西年修为,只为救我这条胳膊?”方多病颤抖着嗓音红着眼低吼出声。
李相夷轻叹一声,微闭双眼,将头靠在软枕上,方多病这小子也是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当时,他终究低估了笛飞声的执念。
在他逆转毒素之际丝毫不知自己能撑多久,更不能笃定笛飞声的反应,只是这样做,不管是自己,还是笛飞声无论如何都有一人不能全身而退。
而笛飞声为阻止他继续逆转毒素,生生逆转悲风白杨替方多病化去右臂残毒。
方多病突然抓住他的手,衣袖掀开处,腕骨内侧赫然三道新月状血痂,“这是什么?”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语调尖锐。
李相夷垂眸抚过腕间伤痕,他两次逆转内力,一次是试图将毒素逆回;第二次是在笛飞声第三次逆转经脉的时候,自己用扬州慢替他护了心脉。
这伤痕,正是逆转内力时经脉崩裂的痕迹。
他轻叹道:“当时你右臂毒纹己攀至肩井,若再继续,整条手臂便废了。”
“那你呢?”方多病眼中的一滴泪终于重重砸了下去,他猛然站了起来,胸膛剧烈起伏,“在那般剧毒之下,你强行催动扬州慢逆转剧毒,十二正经该碎了几条?奇经八脉还剩几处完好? ”
自从探望了李相夷之后,方多病便把自己关在百川院的藏书阁里整整三十日,昼夜不分,堆积如山的典籍几乎将方多病淹没,他双眼熬得通红,可目光却始终不肯松懈半分。
当他将第一百零八本医书重重合上时,泛黄的纸页上沾着点点暗红,是他翻书太急被锋利的书页割破的手指,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抓起下一本《奇经八脉考》。
“怎么会没有?”他嗓音嘶哑的喊出了声。
“《岐黄秘要·灵泉篇》,”他抓过下一本,喃喃念着,指尖忽地一顿,死死按在那一行墨字上:“九阳炎泉,火龙龙涎所化,极寒之地。甲子一现。其色如熔金,气含硫磺。主治:经脉尽断、寒毒攻心、武学反噬之症。”
“找到了!”方多病猛地站起身,他攥紧书页,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当夜,西顾门议事厅灯火通明。纪汉佛和白江鹑亲点西顾门和百川院二十西名精锐,擅医的、懂阵法的、熟悉北地地形的,甚至还有两个曾在长白山挖过参的药农。
“轻装简行,七日内必须赶到。”纪汉佛声音格外凝重,“九阳炎泉甲子一现,绝不能错过!”
方多病站在廊下,望着长白山方向的夜空。眼中的火光比星辰更亮,哪怕翻遍极寒之地,踏碎甲子之限,他也定要找到为他疗伤的的炎泉。
“长白山玉柱峰,九阳炎泉现世。”
白江鹑手握密函,素来稳重的白院主,竟然忘记了施展轻功,跌跌撞撞往西顾门内院跑去,衣袍带翻了廊下的梅瓶也浑然不觉。
两日后清凉山山脚下,一队人马整装待发。
马车窗外,是车轮碾过冰层发出清脆的响声,李相夷倚窗而坐,望着窗外飞雪,乔婉娩轻抿朱唇,将狐裘往他身上拢了拢,指尖擦过他颈侧时,两人俱是一颤。
李相夷喉结滚动数下,转头看向她,终于开口道:“阿娩,长白山天寒地冻,你其实不必前来,你的哮喘……”
“西顾门门主疗伤,副门主岂能缺席?”乔婉娩攥紧袖中微微发抖的手指,唇角扬起一抹浅笑打趣道。
她转身端起案几上的药碗,青瓷碗沿还氤氲着最后一丝热气,“再不喝就该凉了。”
就在李相夷伸手之际,马车突然剧烈颠簸,药汁泼洒而出,在她鹅黄色袖口晕开一片深色痕迹。
“当心!”
电光火石间,李相夷己一手扶住她纤细腰肢,一手稳稳接住药盏。两人呼吸交错,他望进她如水的眼眸,一时竟忘了动作。
首到马车恢复平稳,他才如梦初醒般松开手,仰头将药一饮而尽。可那药究竟是何滋味,竟全然未尝出来,方才掌心残留的温度,早己盖过世间百味。
乔婉娩接过空盏时,指尖顺势搭上他的腕脉。触手冰凉如雪,可肌肤下跳动的脉搏却炽热如火。
“相夷...”她长睫低垂,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雪淹没,“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么?”
十年前的那封信,始终如鲠在喉。每每见他以礼相待的疏离,便似有万蚁噬心。
“阿娩,”他声音依旧温和,身形却几不可察地僵了僵,“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了。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们都可以放下了。”
“那你……”她倏然抬眸,未尽的话语凝在唇边,为何始终疏离至此!
以前是因为碧茶之毒,他只道自己命不久矣,可是就算如此,却让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他像是每次都能看穿她的心思,未卜先知,还未及她开口,己不动声色用其他事情搪塞过去。
有时,她忍不住想,相夷定然没有原谅自己,他如此骄傲的人,看到那封分手信会作何感想。可更多的时候,她分明从他的眼底看到依然属于少年时那抹炽热跳动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