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大胆

可怜孩子，吓傻了都。

我收回枪管时，黄铜表面还留着硫磺灼烧的焦痕。程舒雅的书脊正在污水里浮沉，像条被折断翅膀的雨燕。她的牛津鞋跟卡在排水沟栅格间，这让我想起今晨她还伞时，伞骨也是这般倔强地卡在公寓门缝里。

"你的《货币哲学》比波德里亚的拟像更早接触液态现实了。"我用鞋尖挑起书册，齐美尔烫金的名字正泡在威士忌与雨水的混合物里。她发间粘着的栗树叶子随喘息颤动，像枚被飓风卷到错误经纬度的标本。

当我的食指勾住她眼镜链断裂处，霓虹灯牌恰好切换成暖黄色。à la cloche de Bois的铸铁招牌在她镜框边缘投下十字光斑，让那些细碎裂纹显出教堂彩窗的宗教感。

"伞...伞骨第三节有补焊痕迹。"她喉间的法语口音突然坍缩成中文，睫毛上的硫磺颗粒随颤抖滚落，"今早还伞时就想问，伞柄刻的..."

我就想看看有没有学化学的好苗子怎么给我整到这种事里来了

唉……这片大地怎么净整烂活

“不该问的别问。”其实我也不知道

程舒雅瑟缩了一下，不再言语。

“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去吧。”我没有再管她，自顾自的走进了一个破旧的棚户。

棚户下是长长的阶梯，首通移动城市繁华下的结构区。

阶梯深处传来机械的嗡鸣，空气里漂浮着某种金属与酚醛树脂混合的焦糊味。

结构区的通风管道在头顶交错，垂落的冷凝水将霓虹光影折射成浮动的光谱。

这就是泰拉繁华的真相，在只能用原石灯照亮的区域，穷人像老鼠一样活着。

我裹紧了大衣，军官制服可不能出现在这里。

我的皮革靴底碾过阶梯，在锈蚀的金属网格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结构区的空气像浸透机油的抹布，每口呼吸都能尝到酚醛树脂灼烧喉管的刺痛。暗红色原石灯在甬道尽头明灭，将我的影子拉长成台阶上扭曲的爬虫。

"论文要用命来写吗？"我突然出声，声音在管道迷宫中撞出金属质感的回响。身后五步远的阴影里，程舒雅的牛津鞋跟慌乱地磕在台阶边缘。这姑娘居然跟下来了，她发梢的栗树叶子还沾着硫磺碎屑。

我通过面前的金属墙壁上的反光看见程舒雅的影子在管道壁上摇晃，像株长在反应釜裂缝里的野蕨。她的呼吸声混在冷凝水滴落的频率里，十七步，每次左脚落地都比右脚轻0.3秒——这姑娘在模仿我的步态。

“你也是个人物。”

我的指节叩在锈蚀的管道表面，敲击声在第五个泛音处突然凝滞。程舒雅踉跄着停在我投下的阴影里，她大衣下摆沾着结构区特有的红褐色铁锈，像干涸的血迹沿着牛津呢纹理攀爬。

也不知道她在黑市里研究什么经济学。

我突然停了下来，想起了明日方舟登陆界面的那张有关于感染者的图

我突然发现我还没有在现实中看到这种情景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