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退后!"我厉声喝止正要上前搀扶的船员,"所有人退到上风处!"甲板上顿时乱作一团,结晶化的血珠在暮色中闪着诡异的光。莱塔尼亚战俘们突然爆发出惊恐的呜咽,有个年轻士兵甚至撞翻了担架——他们比我的人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连咳血都能咳出结晶来,那己经是中晚期的水平了。五十年后的罗德岛能够吊住她一条命,而现在的我们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个军医己经自己蜷缩到了船舷边缘。她颤抖着从急救包掏出密封袋,将染血的手套连同咳出的结晶碎块塞进去,暗红色冰晶在聚乙烯薄膜上划出细密的刮痕。
"别过来..."她嘶哑的嗓音混着血沫,"我的医疗笔记...在左胸口袋...里面有延缓矿石病的方法..."又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的话,"她的瞳孔己经开始玻璃化,却仍保持着跪姿将笔记本推出隔离区,"请别...让士兵们...死得像我这么难看..."
用尽最后的力气
一跃而下
转头看向那些瑟瑟发抖的战俘时,发现我的水兵们正默默将防护面罩分给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敌人。
落地的声音在高速战舰的运行中可以可以忽略不计,但是我确定我一定听见了
我摘下帽子,向军医落下的方向敬了一礼。
防护面罩的金属卡扣在暮色中叮当作响。
我回头看去,我们的人和战俘们在此刻做着同一个动作
脱帽
敬礼!
“砰”
本来对着羽兽的气枪现在垂首对着天空
“砰”
气枪代替了礼炮,为这名军医,为所有牺牲者
“砰”
气枪的声音不大,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中。
“砰”
每个人都能听见。
“砰”
枪管飘出青烟,与暮色融成同一缕纱。
“砰”
士兵的眼映着火光
像未冷的弹壳
“砰”
羽兽突然展开翅膀
将最后一片弹痕斑驳的十字白布
托向星辰初现的方向
“砰”
战俘队列里有金属坠地声
是枚生锈的兵籍牌
“砰”
军靴碾碎的野花不知何时
又挺首了茎秆
“砰”
传声筒的杂音里
传来遥远的《安魂曲》频率
“砰”
军医的记事本被风掀开
空白页吞没了所有未写的遗书
“砰”
生锈的刺刀鞘突然断裂
半截铁片斜插进焦土
与折戟的蒲公英根茎构成等边三角
“砰”
硝烟在望远镜镜片上凝结成霜
“砰”
医疗箱弹簧突然崩开
止血钳与玻璃药瓶在甲板上
滚出完全相同的圆周轨迹
“砰”
枪声还在继续,子弹如同在摆渡灵魂
“砰”
那一片白布中有金色头发,高挺鼻梁的中年人
“砰”
有一脸青涩,张大着蓝色眼瞳的年轻人
“砰”
有昨天失去了双腿的人
“砰”
有用尽力气把家书塞给船员的人
“砰”
地平线开始吞咽余震
而我们的影子正在拉长成桥
“砰”
黑夜前的寂静突然有了重量
压弯的枪管终于垂下
代替全体生者
向未完成的战争低头
没有我的命令,双方在枪声中沉默了二十一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