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几日府中下人见着我们紫斓院的人,可客气了。”
小桃和若秋一如往常地挎着菜篮子回来。
里头塞了满满当当的食材。
“姑姑,今天怎么买了这么多?”
苏烬欢好奇,上手翻了几下。
“是厨娘和伙夫硬塞下来的,就连旁的下人,都给我和小桃塞了几块糖果糕点。”
若秋心想,前日的事怕是整个国公府都传开了。
怜香被发卖,春华杖责了三十,没个把月都下不来床。
她没想到世子作风这般雷厉风行。
下人最是精通眉眼看人脸色。
世子是未来的国公府主人,主母都拿他没办法。
他向着谁,下面的人就赶着来巴结讨好谁。
她眉头轻蹙,也不知这是好是坏。
小桃感慨:“我一个丫鬟能做到这份上,也算光宗耀祖了。”
苏烬欢扑哧一笑,伸手轻轻地弹了弹她脑壳。
“拿祖宗开玩笑,也不怕他们半夜来找你啊!”
“小姐你别吓我……”
嬉笑间,华安骤然进来。
“小姐,小公子一首蹲在我们院子门口,问他是不是有事又不应,只一味杵在那,时不时朝院里瞥上几眼。”
“小公子?”
她歪着头疑惑问道。
“就是徐姨娘所出的庶子,苏余,今年刚好十岁。”
和苏瑾言差了足足九岁……
她着下巴,心里盘算着。
秦氏居然能容忍除嫡子之外的庶子诞生,可见徐嬷嬷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可这份浅薄的信任,居然还要耗费九年才能得到。
这徐姨娘未免,太不中用了些。
“苏余……”
她低声呢喃。
余,这名字就十分微妙了。
“小公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呢?”
苏烬欢蹲下身子,微笑友好地首视着他。
“二姐姐,连你也不愿承认我这个弟弟么?”
苏余单纯无邪的大眼睛忽地暗沉下去,嘴巴抿成一条线,失落又难堪。
“怎么会呢!”她上手揉了揉他脑袋,“只是担心你不认我这个姐姐罢了。”
后院的妾室有秦氏压着,连带着庶出的地位也只比奴仆好上一点。
苏锦容骄纵跋扈,不欺负他就算好的了,怎可能唤他一声弟弟。
她眸色深深,不知苏瑾言对他又是怎样的态度。
苏余旋即扬起一抹灿烂的笑。
“二姐姐,这是父亲前段日子赏给姨娘的珍珠,听说磨成粉末可以定惊,姨娘特地让我带来给你。”
他献宝似的将捧在怀里的一小盒珍珠打开。
里头大概有五六颗,不大,有瑕疵,属于劣质的药珠,只能用来碾成粉供妇人敷面美容。
而入口的珍珠需色白无瑕,圆莹如豆,多以淡水珠或南海小珠为主,不能掺杂一丝杂质。
苏烬欢盯着他激动愉悦的神态,想必这东西在他们院里算好的了。
心底不禁冷嗤,苏国公这玩意是真小气!
“好,替姐姐谢过徐姨娘。”
她招呼小桃取来新买的胭脂和点心塞他怀中。
“快回去吧,姐姐待会还有事。”
他盯着怀里的物件也不推搡。
“姐姐,你有空记得到徐姨娘的院子找我玩!”
他看似心情颇好,蹦蹦跳跳地离开了紫斓院。
若秋接过她手中盒子。
“小姐,这东西价值不高,哪怕用来匀面我们也有阁主送的上品珍珠膏,”
小桃凑过来,嘟着嘴。
“就是,那粉红庄的胭脂虽说我们不用银钱买,可卖别的人家需几十两。”
“这几颗珠子最多就三两,咱们亏大了小姐!”
苏烬欢笑着看她们。
阁主给的好东西多了,连带着她们眼界也高出不少。
“到底是正经姨娘给的,当面拒绝未免太伤弟弟的心了。”
她解释着,眼睛再次望向逐渐走远的苏余。
若单纯给珍珠,交给华安即可,却偏偏要等到她出来才肯说话。
徐姨娘胆小,徐嬷嬷又是秦氏最忠诚的老狗,她怎么会在这节骨眼关头,让儿子给她示好?
“小姐,这个徐姨娘似乎并没有平时传言的那般蠢笨懦弱。”
若秋担心她会利用小姐,私底下做些不好的事。
“药珠廉价,我瞧那盒子也不似原来装珠子的,可能只是苏余一个人的主意。”
前方人影转入拐角,再瞧不见。
小桃:“那他挺上道啊,这么快就替自己生母讨好巴结小姐。”
苏烬欢转身回屋,“他想讨好的,只有苏瑾言。”
梦里,她虽挂在徐姨娘名下,可与他们母子往来甚少。
毕竟大家都自顾不暇,哪还有心思管别人的事。
这位十岁的弟弟,比他的姨娘要聪明。
梦外的世界,愈发有趣了。
苏余刚回到院里,徐姨娘就着急忙慌地将他拉到一旁。
“桌上的珍珠是不是你拿走了?”
“不是跟你说了,少跟紫斓院的人来往,若被主母的人发现,够我们吃一壶的了!”
她又惊又急地看着不听话的儿子,只得暗暗祈祷事情没传到秦氏耳朵去。
“姨娘,您这般懦弱怕事的性子何时能改改?”
苏余不以为意地坐到院中的石椅上,将苏烬欢送的物件整齐摆好。
“这是二姐姐送的胭脂,最是适合您了。”
“余儿,母亲身份低贱,忍气吞声才能更好地护住你啊……”
儿子的不理解,顿时让她感到委屈难过,怔怔地杵在原地。
苏余无奈地叹了声,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一点小事就哭。
“是孩儿不对,姨娘您别哭了。”
他起身将她按在椅子上,打开胭脂欲给她抹上。
徐姨娘连忙摆手拒绝。
“余儿不可,主母最厌恶妾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哎呀姨娘,您别前怕狼后怕虎的,您安分守己不代表别人不争不抢,忍气吞声也只会被人当做软弱可欺。”
苏余不管阻拦,硬是指腹抹了层胭脂涂到她脸上。
“您若真想护住我,就要打扮好自己,笼络住父亲的心,与世子放心上的人打好交道。”
他说着,眸色猝然黯淡了下去。
徐姨娘拉过他手臂,坐在自己身旁。
“余儿,可是想姐姐了?”
苏余之上,还有个苏巧儿,年十七。
两年前及笄时,被苏国公许给了靖安王世子当妾室。
谈及她,苏余和徐姨娘皆露出隐忍难过的神色。
他看向指腹上残留的一点红粉末。
若世子也能护着点他们,姐姐是不是就不会被嫁进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靖安王世子纵情声色,劣迹斑斑,抢占民女的事也闹过几出,都被强权压了下去。
姐姐嫁过去这两年,没给家里递过一封书信。
他握紧拳头,眼眶泛泪。
兴许早被欺辱致死了!
“姨娘,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我们得为自己拼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