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立冬,青石镇的山风卷着碎雪,把梯田诊所的竹篱笆吹得哗哗响。廖承君的碳纤维助行支架靠在诊疗台旁,这是省康复中心送的最新款,却比不过他磨破的碎玉片护垫——那玩意儿还绑在右腿髌骨上,像块永远去不掉的胎记。
“廖医生,柱子他又摔了!”村妇王桂花背着个弓着背的男孩撞开木门,孩子的脊柱弯成问号,像极了被踩扁的晾衣夹,“县医院说要二十万手术费,我们……”承君的碎玉片突然发烫,这是身体对脊髓损伤的条件反射。他掀开男孩的衣服,看见腰椎处的褥疮己溃烂,比《法医秦明》里的陈旧伤还触目惊心。
“小柱子,还记得叔叔教你的‘蜗牛爬行’吗?”承君掏出用玩具车改装的脊柱检测仪,红外线扫过畸形的椎体,“你看,你的脊髓神经像被压弯的吸管,得用‘基因剪刀’剪开粘连——”话没说完就被陈欣怡瞪了一眼,妻子的白大褂下,当年的手术疤还隐约可见。
深夜的实验室飘着福尔马林与电路板的混合气味。承君盯着显微镜(县医院淘汰的荧光显微镜),CRISPR基因编辑质粒在培养皿里泛着蓝光,像极了《阿凡达》的潘多拉荧光。他的碎玉片护垫浸着碘伏,被当成导电电极贴在设备上:“欣怡,传统康复治疗对完全性脊髓损伤无效,这孩子等不及正规审批。”
陈欣怡的手指划过《医疗事故处理条例》,第39条像道铁闸:“擅自开展基因治疗,吊销执照都是轻的——”“那你说怎么办?”承君的支架弹簧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眼睁睁看着他变成‘折叠人’?康泰医药毁了我们的童年,现在连孩子的未来都要偷走?”
显微镜的冷光映出他眼底的红血丝,想起七岁那年的暴雨夜,母亲也是这样用体温焐热他冻僵的右腿。培养皿里的神经元突然抽搐,像极了小柱子摔倒时的样子。他突然撕开白大褂,露出右腿的旧疤——那里还嵌着半片碎玉,是母亲留给他的“基因钥匙”。
“就用我的骨髓间充质干细胞。”承君的针头刺入手臂,血液滴进培养皿,“2009年在实验室,我的细胞能激活S-07病毒抗体,说不定也能修复脊髓轴突。”陈欣怡的玉镯“当啷”落地,那是用当年的碎玉片重铸的,内侧依然刻着“23”:“你这是拿自己当小白鼠,和康泰医药有什么区别?”
手术在临时改建的无菌间进行,屋顶的紫外线灯是用灭蚊灯改装的,“滋滋”声像极了《黑客帝国》的代码流。承君的支架被拆成手术器械台,碳纤维零件在冷光下泛着金属味。他握着3D打印的骨钻(用农用机械零件改的),突然想起审判时刻周明远的冷笑:“你终将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小柱子,数到三就不疼了。”承君的碎玉片护垫压着孩子的命门穴,基因编辑液顺着导管流入椎管,“叔叔给你的神经装了‘5G芯片’,以后跑起来比城里的小孩还快。”孩子的瞳孔突然收缩,这是脊髓神经应激反应——成功了!可监控探头的红光也在此时亮起,像极了《熔炉》里的监视镜头。
术后第三天,小柱子竟能扶着墙站起来了。他的背篓里装着念初送的玩具听诊器,胸前别着“残疾人医疗培训班”的徽章,像极了《奇迹男孩》里的奥吉。承君摸着孩子脚踝的淡青色胎记,突然发现和自己的碎玉片纹路一致——这不是巧合,是康泰医药“鬼胎计划”的漏网之鱼。
“廖医生,我们来接孩子了。”陌生男女走进诊所,男人的袖口闪着蛇形袖扣,女人的围巾下露出条形码纹身。承君的碎玉片护垫猛地发烫,这是身体对康泰标志的条件反射。他挡住小柱子,发现对方手里的“监护人证明”,公章竟是伪造的青石镇政府印。
“你们是陈虎的人。”承君的支架横在门前,碳纤维零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小柱子的脐带血在你们数据库里,对吗?”女人的手摸向腰间,承君早有准备,按动支架上的警报器——那是用二踢脚的引信改装的,响声震得屋顶的积雪首掉。
冲突在雪地里爆发,承君的支架变成了武器,碳纤维腿甲挡住了匕首,却在扭打中裂开。他看见男人后颈的蛇形纹身,和冷库试验体档案里的编号“09”一模一样。而小柱子蜷缩在墙角,脚踝的胎记正在发亮,像极了康泰医药的定位信标。
“爸爸!”念初的喊声从远处传来,10岁的女孩背着微型急救包,像极了《小医生大玩偶》的真人版。她甩出条红绸带——那是从承君旧支架上拆的,精准缠住了女人的手腕。陈欣怡带着防疫站的人赶到时,承君正用碎玉片划破对方的袖扣,露出里面的微型摄像头。
深夜的值班室,承君盯着监控录像里的手术画面,基因编辑的每一步都被记录得清清楚楚。陈欣怡递来杯金银花露,腕间的条形码在月光下若隐若现:“省卫健委的人明天到,你准备好接受调查了吗?”
他摸出母亲的日记,血手印在纸页间格外醒目:“如果承君用了非常规疗法,别责怪他,那是我用命换的机会。”于是笑了,笑得比碎玉片还锋利:“他们要吊销执照就吊销,但小柱子能站起来,比任何职称都重要。”
这一夜,承君的生物笔记写下新的篇章,中心是CRISPR基因链与碎玉片的融合图,旁边标注:“当正规医疗成为奢侈品,医者的白大褂就该变成铠甲,哪怕沾满泥污,也要为生命劈开荆棘。”他知道,自己踏出的这一步,早己超越了医学本身,成为与命运死磕的宣言。
黎明时分,念初趴在他腿上睡着了,手里攥着小柱子送的草编支架。承君望向窗外,雪停了,梯田诊所的竹篱笆上挂着冰棱,像极了他支架上的碎玉片。他突然明白,所谓“白大褂之罪”,不过是强者对弱者的审判,而真正的医者,从来都是在规则的裂缝里,为生命找出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