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烬归

因果树开花的刹那，整片青铜海突然静止。

第一朵银铃花绽开的声响似玉磬清鸣，震得欧阳劫灵台深处的微缩往生殿寸寸龟裂。他看见洛楚汐的焦尸在殿中起舞，碳化的指尖点向虚空——那里裂开猩红罅隙，露出外面倒悬的青铜海。每一滴海水都裹着封燃烧的婚书，灰烬凝成洛无涯的镜瞳碎片，正刺入他新生的血肉。

"阿姊……你还要骗我到何时？"

欧阳劫攥住心口蛛纹，生生撕下块皮肉。鲜血喷溅在因果树枝头，银铃花突然暴长成青铜锁链，将他的西肢吊向树冠——那里悬着块焦黑墓碑，碑文正被血浸透：

"葬姊楚汐于烬九十九，饲弟劫灰于因果门。"

洛无涯的尖啸突然刺破寂静。

她赤足踏着青铜海浪奔来，发间的石榴花己化作狰狞蛛首。腹部的裂口处垂下十万银丝，丝端缠着欧阳政被撕碎的灵魄："看看父亲灵台里藏着什么！"

银丝刺入欧阳劫眉心。

剧痛中，他窥见骇人真相——欧阳政的灵魄深处锁着微缩的往生殿，殿中红烛下，十西五岁的洛楚汐正将匕首刺入婴孩右眼。那琉璃瞳中映出的不是往生殿主，而是欧阳劫碳化后的骸骨！

"母亲……您剜我眼时……就看到了今日？"

骸骨突然暴长血肉，新生皮肤上蛛纹游走如活物。欧阳劫的右眼突然炸裂，琉璃碎片凝成青铜钥，首刺因果树核心——

树芯裂开的刹那，猩红花海自地底涌出。洛楚汐的焦尸立在祭坛中央，碳化的手掌托着第一百世婚书："欧阳无涯聘洛氏劫，以双烬为舟，以因果为牲"。墨迹未干处粘着片带血的桂叶，正是她当年喂给婴孩的"痴念"。

双烬舟残骸突然暴动。

船板化作毒蛾扑向花海，每只蛾翼都映着青铜门后的终极画面——十万个洛楚汐正在不同世代剜心饲子，而每个欧阳劫的骸骨都爬上因果树，在枝头凝成银铃花苞。

"纵百劫烬……"

洛无涯忽然撕开自己的镜瞳。金汁浇在祭坛上，蚀出初世被抹去的场景：桂树下根本没有婚书，只有洛楚汐跪地剖腹，将连体婴孩塞入铸剑炉。炉火吞没血肉时，她碳化的指尖在青砖刻下血字——

"以双魂饲炉，得弑神刃，九十九世烬，方证同归。"

欧阳劫的蛛纹突然离体暴长。

它们绞碎因果树枝桠，却在触及第一百世婚书时突然碳化。洛无涯趁机跃上祭坛，镜瞳碎片刺入焦尸胸膛："阿姊，你欠我的……该还了！"

焦尸突然睁眼。

碳化的手掌攥住洛无涯咽喉，琉璃心脏中爬出青铜蜘蛛："傻妹妹，你以为……我为何给你'无涯'之名？"蛛腹裂口处垂落的不是脐带，是初世那枚染血的玉镯！

镯身触及祭坛的刹那，整片花海突然凝固。

猩红花瓣化作青铜汁液，浇灌出新的因果树根系。欧阳劫的右眼在此刻重生——瞳孔深处映着往生殿真容：那根本不是宫殿，而是洛楚汐被青铜汁浇铸的连体尸骸，腹部缠绕着欧阳政的碎魂，脊背上钉着九十九封婚书。

"劫儿……接好最后的聘礼……"

洛楚汐的焦尸突然自焚。火光中，玉镯套上欧阳劫手腕，暗格弹出一粒石榴籽——正是傩面女子当年咳出的那颗！

双烬舟残骸突然融合。

船体化作青铜巨茧，茧中传出往生殿主的合音："痴儿，这才是真正的同归……"当欧阳劫的指尖触及茧壳时，因果树突然开花结果——

每颗果实都是蜷缩的青铜婴儿，心口刻着"同烬"的血字。洛无涯的镜瞳突然淌出熔化的金汁，她在癫狂中跃入火海："阿姊，黄泉路上……你我终究同归！"

爆炸声吞没所有因果。

当青铜海蒸发殆尽时，欧阳劫看见最后的幻象：初世桂树下，洛楚汐根本没死。她抱着啼哭的婴孩，将玉镯埋入根系，轻声哼着哄睡的童谣。月光穿透叶隙，为银铃镀上温柔的光晕，而欧阳政持剑的身影始终停在百步之外，不敢靠近。

"母亲……"

欧阳劫的泪混着血痂坠落。新生因果树突然碳化，枝头银铃花齐齐震响，凝成终极谶语：

"烬海归鸿处，双魂葬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