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盏中的婚书尚未凝成,青铜海突然掀起黑潮。
欧阳劫的瞳孔被血色浸透,他看见自己的心脏在盏中跳动——每一下搏动都震碎一页因果,碎屑凝成毒蛾,扑向白骨舟桅杆上的洛无涯。她赤足踏着蛾群,镜瞳中映出的不是往生殿,而是初世洛楚汐将左眼塞入婴儿口中的血腥画面。
"母亲……您连我的啼哭都是算计?"
欧阳劫的嘶吼裹着黑潮,震碎白骨舟的侧舷。船板剥落处露出森森青铜,每一块船骨上都钉着银铃碎片,铃舌暴长成铁刺,将他的西肢钉在船桅上。
傩面女子忽然跃上桅杆。
她撕开衣襟,心口蛛网疤痕中爬出青铜色的蛊虫,虫背上驮着微缩的婚房:"好弟弟,你可认得这屋子?"——正是第八十一世火场中焚毁的冷宫,焦黑的梁柱下蜷缩着十西五岁的洛楚汐,她正用碳化的指骨在墙面刻字:"劫儿,莫信我"。
黑潮突然凝成巨掌。
白骨舟在掌心中翻转,船底的青铜板裂开,露出里面浸泡在血池中的烬瞳——那己不是婴孩,而是生着龙角蛛腹的怪物,异色双瞳正吞噬着因果树的残根。当它的琉璃右眼转向欧阳劫时,虚空突然裂开猩红缝隙:
初世铸剑炉前,洛楚汐根本没有自剜双目。她将匕首刺入欧阳政后心,剜出的心脏塞进铸剑炉,炉火中爆出的不是剑胚,正是此刻船底的烬瞳!
"纵百劫烬……"
傩面女子忽然咳出石榴籽。籽壳裂开处爬出青铜蜘蛛,八足缠着血淋淋的脐带:"你娘亲当年喂你的不是痴念,是这把弑神的钥匙!"
欧阳劫的蛛纹突然离体暴长。
它们绞碎钉住西肢的铁刺,却在触及烬瞳时突然碳化。黑潮涌入伤口,将他的骨骼染成青铜色。当第一滴青铜血坠入琉璃盏时,盏中婚书终于成型——
"欧阳劫聘洛无涯,以龙骸为轿,以烬瞳为烛,生生世世,永镇因果。"
洛无涯突然尖啸。
她的镜瞳炸成碎片,每一片都刺入白骨舟的青铜板。船体剧烈震颤中,往生殿主的碎魂从烬瞳右眼溢出,凝成戴青铜傩面的男子——竟是欧阳政第一世被剜心前的模样!
"好夫人,这出戏精彩否?"
傩面男子抬手招来龙骸。磷火燃起的刹那,白骨舟突然解体,船板化作十万封婚书,每一封都浮现出血色的"同烬"二字。洛无涯在纸页纷飞中坠落,镜瞳碎片突然熔成金汁,浇在烬瞳额间——
那里裂开第三只眼!
眼瞳深处,真正的初世正在重演:
洛楚汐抱着啼哭的欧阳劫跃入铸剑炉,炉底暗格里锁着的不是剑胚,是块青铜残碑。当烈焰吞没母子时,碑文突然暴亮:"以子为契,以母为祭,九世烬,往生灭"。
"原来我才是那把剑……"
欧阳劫的青铜骨突然暴长,刺穿傩面男子的琉璃心脏。血喷溅在白骨舟残骸上,竟凝成第二季的谶语:"烬舟渡劫处,双瞳照轮回"。
洛无涯在此刻苏醒。
她抓住烬瞳的龙角,蛛腹裂口处垂下十万银丝。丝线缠住欧阳劫的青铜骨,将他的头颅按向烬瞳第三只眼:"看仔细!你娘亲的痴念里藏着什么!"
瞳孔深处的画面突然扭曲。
洛楚汐在火中转身,碳化的指尖点向虚空——那里浮现出闻鹤书院地宫,少年欧阳政正在青砖下埋玉镯。而本该空荡的镯中,蜷缩着粒带血痂的桂子,此刻正在烬瞳颅内跳动!
"劫儿,接聘礼……"
傩面女子忽然撕开人皮,露出底下洛楚汐碳化的真容。她将烬瞳的第三只眼剜出,塞入欧阳劫裂开的蛛纹——
剧痛中,时空突然凝固。
欧阳劫看见自己的青铜骨爬上因果树残骸,每一节骨缝都绽出银铃花。当第一朵花触及黑潮时,整片青铜海突然倒悬,浪尖托着块焦黑的墓碑浮出水面。
碑文是洛无涯用镜片刻的:
"长姊楚汐,以烬为舟,以弟为牲,葬于弑神夜。"
血雨突然倾盆而下。
欧阳劫在雨中碳化,最后的视线里,洛楚汐的焦尸正抱着烬瞳跃入青铜海。海浪吞没她们的刹那,海底传来第一百声婴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