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烬舟

琉璃盏碎裂的刹那，整片青铜海突然寂静。

欧阳劫的瞳孔被飞溅的残片割裂，血珠凝成细线，将他的视线缝入诡异画面——龙骸衔着的桃木剑正刺穿他自己的心脏，而剑锋上串着的不是血肉，是八十西世婚书焚毁后的灰烬。那些"同烬"的朱砂字在血光中重组，凝成洛楚汐最后一缕痴念的模样。她指尖抚过剑身，在欧阳劫碎裂的灵台中轻叹："劫儿，你终究成了为娘最好的作品……"

赤足少女褪下的皮囊突然鼓胀。

空荡的人皮在龙骸磷火中舒展，逐渐凝成十西五岁的洛楚汐。她足踝银铃震响的刹那，地宫深处传来青铜舟破浪的轰鸣——舟头立着位戴青铜傩面的女子，手中提的灯笼竟是用往生殿主碎颅骨制成，灯面刺青正是《烬痕谱》缺失的末章。

"阿政，你教的好儿子。"

傩面女子的笑声混着骨铃清音。她掀开灯笼，露出里面跳动的琉璃心脏——每下搏动都震碎一页婚书，纸灰凝成毒蛾扑向因果树残骸。欧阳劫的蛛纹突然暴长，如锁链缠住桃木剑柄，却在发力抽剑时窥见骇人真相：

龙骸脊椎第七节的青铜眼瞳中，封存着初世大婚夜的真正记忆——

红烛未燃，鸩酒尚温。

洛楚汐根本没穿嫁衣，她赤足站在铸剑炉前，腕间银铃震碎桂树结界。炉中未成的不是剑胚，而是裹在襁褓中的欧阳劫。当欧阳政持剑闯入时，她正将自己的左眼剜出，塞进婴儿泣血的嘴。

"纵百劫轮回……"记忆中的洛楚汐浑身浴血，"我要这孩儿成为最利的刃。"

现实中的欧阳劫突然呕吐。

他抠着喉咙，吐出大团青铜色的血块——每块都裹着封婚书残页。傩面女子挥袖招来毒蛾，蛾群吞食血块后竟凝成新的因果树根系，根须刺入他灵台深处，拽出段被封印的记忆：

第八十一世火场中，焦尸怀里的《烬痕谱》根本不是琴谱。洛楚汐碳化的指骨正在扉页书写："劫儿，当你读到此处时，为娘己将自己炼成弑神的蛊……"

"母亲……你连死都在算计我？"

欧阳劫的嘶吼被青铜舟的轰鸣淹没。傩面女子突然摘下面具，露出与洛楚汐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右眼嵌着因果树的青铜眼瞳，左眼淌着桂树汁液。

龙骸在此刻暴走。

它衔着桃木剑搅碎虚空，剑锋所过之处裂开猩红缝隙。欧阳劫看见缝隙深处藏着往生殿的终极秘密——无数个自己正在不同时空剜心，而每个洛楚汐都捧着琉璃盏，将心头血喂给树根下的青铜婴儿。

"烬瞳要成了……"

傩面女子忽然跃上龙首。她撕开胸襟，露出心口蛛网状的疤痕——每道疤痕都刻着婚书残句，最深处嵌着粒石榴籽。当籽壳裂开时，整艘青铜舟突然碳化，船板剥落处露出森森白骨，每块骨头上都钉着银铃碎片。

洛楚汐的人皮突然开口。

她的声音混着青铜摩擦的锐响："劫儿，你可知何为'烬舟'？"指尖轻点，龙骸突然分解重组，在血海上凝成艘白骨巨舟——舟帆是用十万封婚书缝制，桅杆正是因果树残骸，而船头的青铜像，赫然是欧阳劫碳化后的模样。

桃木剑穗的银铃突然自焚。

火光中浮出第二季的谶语："舟行烬海处，双瞳照往生"。欧阳劫的蛛纹离体暴长，缠住傩面女子的脚踝，却在触及她心口石榴籽时窥见更深的绝望——那种子里蜷缩着微缩的往生殿，殿中红烛下，十西五岁的洛楚汐正将匕首刺入欧阳政后心。

"这才是真正的初世……"

傩面女子忽然咳出血色的桂树汁，"你母亲从来不是受害者……"

白骨舟突然倾覆。

亿万毒蛾裹着婚书灰烬冲天而起，在虚空凝成新的因果树冠。洛无涯的镜瞳碎片从树冠中坠落，每一片都映着不同画面：

- 赤足少女褪下的皮囊正在吞噬青铜母蛛

- 树芯婴儿的异瞳中爬出微型龙骸

- 巫医的琉璃碎尸在舟底重组，手中攥着欧阳劫的脐带

"劫儿，看银铃内侧！"

洛楚汐的人皮突然暴起，撕开傩面女子的衣袖。她腕间银铃内侧刻着的不是符文，是句被血污浸透的遗言："娘宁负天下，独不负你"。

欧阳劫的灵魄在此刻碎裂。

他看见自己的心脏化作琉璃盏，盏中跳动的不是痴念，是洛楚汐当年喂给他的左眼——那瞳孔深处，八十西世婚书正在重写：

"欧阳劫聘洛无涯，以烬为舟，以瞳为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