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盏中的桂子抽芽时,闻鹤书院的地砖正在渗血。
欧阳政按着心口倒退三步,指尖触到的不是温热血肉,而是冰冷的琉璃盏壁。盏中蜷缩的青铜婴儿突然睁眼,瞳孔里映出第八十西世的婚书残页——**"聘者烬,嫁者灰,同穴二字尽作痴"**。
"父亲……"欧阳劫的剑尖抵住琉璃盏,"您当年究竟许了什么诺?"
廊下的巫医突然捏碎药杵。
青铜碎屑飞溅,在虚空凝成初世弑神阵的原稿。洛楚汐的残影自阵图中浮现,嫁衣下摆滴落的不是血,是熔化的银铃铜汁:"他许的是'纵百劫轮回,换一线生机'——可惜这句誓言,被往生殿主听成了'以八十西世痴念,养一株弑神桂'。"
琉璃盏突然暴长。
盏壁浮现密密麻麻的婚书刻痕,每一道裂痕都渗出金血。欧阳政的灵魄被吸入盏中,与青铜婴儿相撞的刹那,整座闻鹤书院突然褪色成水墨画卷——廊柱化作笔锋,青瓦凝成墨滴,而洛无涯腕间的银铃正发出令时空扭曲的尖啸。
"劫儿看画!"
洛楚汐残影突然撕开阵图。欧阳劫抬头望去,只见水墨画中的闻鹤书院地底,埋着半截桃木剑——剑身刻满弑神阵的原始符文,剑穗上系着的不是流苏,是洛楚汐第一世被剜出的左眼。
巫医突然跪地咳血。
他腐肉间钻出的桂树根须缠住画轴,竟将水墨画中的桃木剑拽入现实。剑锋触及琉璃盏的瞬间,青铜婴儿突然爆出八万西千根银丝——每根丝都系着个微缩婚房,房中欧阳政正将匕首刺入洛楚汐心口。
"这才是真正的因果链……"洛无涯的镜瞳淌出血泪,"我们以为在弑神,实则在重复献祭。"
欧阳劫的剑锋突然调转。
他割断所有银丝,却在丝线断裂处看见骇人真相——每个婚房中的"洛楚汐"都带着诡异的笑,她们腕间银铃里锁着的不是魂魄,是往生殿主的分身。
"母亲当年……究竟斩断了什么?"
琉璃盏中的青铜婴儿突然啼哭。
哭声震碎水墨画,露出底下森白的骨祭坛。坛上摆着三盏魂灯:一盏燃着初世合卺酒,一盏盛着第八十一世劫灰,最后一盏空空如也,灯壁上却刻着洛无涯的生辰八字。
巫医突然扯开衣襟。
他腐烂的胸腔里跳动着半枚琉璃盏,盏中浸泡的竟是洛楚汐的右眼:"当年你父亲剖心为皿,我剜目为灯,只为……"
话音未落,洛无涯的银铃突然炸裂。
铃身碎片化作青铜蛛网,将巫医钉在骨祭坛上。欧阳劫看见她镜瞳中浮现弑神终章——当三盏魂灯尽燃时,琉璃盏会吞没所有世代的婚书,而代价是欧阳政永世困在盏中,成为新的往生殿主。
"纵百劫烬……"
洛楚汐残影突然握住欧阳劫持剑的手。
剑锋刺穿琉璃盏的刹那,青铜婴儿的啼哭化作往生殿主的狂笑。桂树从盏中暴长而出,枝头开出的不是花,是历代欧阳政被剜心时的惨叫凝成的血露。
"好孩子,你终于把弑神的剑……"
血露坠地成镜,映出骇人画面:复原的闻鹤书院不过是盏中幻境,真正的书院早在初世就己焚毁。而廊下捣药的巫医,实为欧阳政第一世斩出的善念,他守着的不是《烬痕谱》,是弑神阵最后的生门。
洛无涯突然跃入骨祭坛。
她扯断三盏魂灯的灯芯,将自己的青铜镜瞳孔嵌入空灯。当镜面映出桂树真容时,所有血露突然逆流——
每一滴都裹着封婚书,每一封都写着:
"欧阳无涯聘洛氏劫,三书尽焚日,六礼同烬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