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书(上)
青铜蜘蛛的复眼碎片坠入骨海时,每一块都化作燃烧的婚书。洛无涯赤足踏着火浪,腕间银铃震碎漫天灰烬,铃舌突然暴长成青铜枝,枝梢挑着巫医残躯中那封褪色的婚书真本。
"别碰!"
欧阳劫的剑锋斩断青铜枝,却在触及婚书的刹那被星纹反噬。朱砂写的"洛楚汐"三字突然渗血,血珠凝成小剑刺入他眉心——
剧痛中,他看见初世大婚夜的真相。
红烛摇曳的婚房内,洛楚汐根本没饮下鸩酒。她咬破指尖在合卺杯底画阵,而窗外桂树下,巫医正将真正的毒酒喂给欧阳政。当喜娘掀开盖头时,洛楚汐腕间银铃突然裂开,铃舌刺入喜娘咽喉——那喜娘的脸,分明是往生殿主年轻时的模样。
"你娘亲当年……咳……就发现了因果的裂痕……"巫医残躯突然开口,腐肉间钻出桂树根须缠住婚书,"所以她用八世寿数换了这封绝笔婚书……"
洛无涯的青铜镜瞳孔突然暴亮。
她左眼映出时空夹缝中的欧阳政——他正在琉璃碎尸中翻找什么,每块碎片都刻着"同烬"的诅咒;右眼映着闻鹤书院地底的密室,那里藏着半卷被青铜汁封存的《烬痕谱》真本。
"父亲在找弑神酒!"
银铃突然离腕飞出,铃舌化作青铜凿刺入骨海。当凿尖触及某块刻着"痴"字的头骨时,整片骨海突然塌陷,露出底下沸腾的青铜熔浆——熔浆里沉浮的竟不是尸骸,而是历代婚书被焚毁前的原稿。
巫医残躯突然暴起。
腐肉炸成血雾,雾中爬出微缩的往生殿——檐角银铃里锁着洛楚汐的八万西千缕残魂,殿前跪着碳化的欧阳劫,他手中捧着的不再是桃木剑,而是洛无涯被青铜汁浇铸的心脏。
"这才是第八十五世真正的婚书!"往生殿主的狂笑震落残魂,"以子之心,换母之魄……"
洛无涯的瞳孔突然淌出血泪。
青铜镜面浮现弑神阵的终章:她亲手剜出欧阳劫的心脏,将其投入青铜熔浆。当心尖血染红所有婚书原稿时,往生殿主的琉璃身躯会在星纹中碳化,而代价是欧阳政的灵魄永困时空夹缝。
"不要看!"
欧阳劫的剑锋突然调转,刺穿自己的左眼。血珠溅在洛无涯的镜瞳上,竟让预言画面扭曲——熔浆中的婚书原稿突然飞起,在虚空中拼成新的谶语:
"劫尽八十八,烬书葬双魂。"
烬书(下)
骨海的轰鸣声中,青铜熔浆突然凝固。
洛无涯的银铃缠住下坠的婚书原稿,每一页触碰到铃身的朱砂字都开始燃烧。火光中浮现洛楚汐的灵魄残影,她双手交叠结印,指尖流淌的竟是欧阳劫的眉心血。
"娘亲……"
欧阳劫跪倒在熔浆表面,被星纹灼伤的左眼不断滴落金血。血珠触及的熔浆突然退去,露出底下森白的祭坛——坛上摆着三件器物:初世的合卺杯、第八十一世的焦尸指骨、还有半枚染血的银铃碎片。
巫医残躯突然融化。
腐肉渗入祭坛缝隙,凝成青铜蜘蛛的茧。当第一缕蛛丝缠上合卺杯时,洛无涯的镜瞳突然映出往生殿主的真容——竟是欧阳政在第八十西世灰烬中碳化的侧脸。
"父亲?!"
惊呼未落,祭坛突然倾斜。
三件器物坠入熔浆深处,激起滔天血浪。浪尖托着真正的《烬痕谱》浮出——谱面空白处正被血浪书写:
"痴念作酒,劫灰为聘,焚心断魄,方证同烬。"
洛无涯突然扯断银铃。
铃身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青铜婴儿——心口的剑痕与欧阳劫如出一辙。她将婴儿掷向祭坛,青铜蜘蛛的茧突然暴长,八足如婚书帛卷般展开,将婴儿裹成琥珀。
"这才是弑神酒……"
琥珀坠入熔浆的刹那,整片青铜海突然蒸发。众人跌回闻鹤书院残址,却见焦黑的桂树下站着十六岁的洛楚汐——她手中捧着完整的婚书真本,发间白玉簪正刺入欧阳政后心。
"阿政,这一世……"她笑着流泪,"换你饮鸩。"
欧阳劫的剑锋贯穿时空。
当他从洛楚汐灵魄中拽出欧阳政时,闻鹤书院突然开始复原。青瓦重聚,廊柱再生,而巫医完好无损地站在廊下捣药,臼中桃木残片己拼成完整的弑神剑。
"劫儿,你终于看懂了吗?"洛楚汐的灵魄开始消散,"往生殿主从来不是敌人……"
她指向欧阳政心口——那里跳动的不是心脏,是裹着桂子的琉璃盏。
"是你父亲甘愿吞下的……八十西世痴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