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烬虚

青铜婴儿的啼哭穿透时空裂缝时，欧阳政正跪在归墟之底。

此处无光无暗，唯有漂浮的玉镯碎片如星子明灭。怀中婴儿的心口"烬"字突然开裂，爬出的不是血，是初世洛府未拆封的聘礼匣——匣面缠满红线，线端系着他腕间新生的根须。

"终于等到你了。"

往生殿主的声音自根须传来。欧阳政低头，见自己掌心钻出的桂树枝桠正吸食婴儿的金血，每吸一口，虚空便多出一盏琉璃灯，灯芯皆是洛楚汐不同世代的死状。

玉镯碎片突然聚拢。

锋利的断口割破指尖，金血在虚空书写谶语："劫尽八十夜，归鸿泣烬墟。" 婴儿的哭声骤停，它抓住欧阳政的根须塞入口中，喉间发出洛楚汐的声音："剖开我......"

桃木剑在腰间震颤。

欧阳政握剑的手背浮现星纹锁链，那是往生殿主烙下的禁制。剑尖抵住婴儿心口的刹那，虚空裂开记忆的豁口——

初世闻鹤书院外，洛楚汐系紧银铃时，裙下钻出的根本不是桂树根须，而是往生殿主的骨爪。她早知喜娘有异，却仍饮下那杯鸩酒，只为将痴念封入玉镯。

"你才是烛芯......"欧阳政的剑锋偏移半寸，划破婴儿脸颊。

金血喷溅处，归墟突然有了颜色。褪色的喜帐自虚空垂下，帐角银铃震出青铜海的涛声。婴儿的瞳孔裂成星盘状，它攥着聘礼匣的红线，将欧阳政拽向帐幔深处——

那里悬着真正的婚房。

龙凤烛燃着青焰，合卺杯盛满骨灰，而床榻上相拥的尸骸正缓缓坐起——初世的他们穿着喜服，心口缠着同根桂树枝，枝头银铃里锁着往生殿主的残魂。

"夫君来迟了。"新娘盖头滑落，露出洛楚汐第七世饮鸩时的面容，"交杯酒还未饮。"

欧阳政的根须突然暴长。

它们绞碎婚房梁柱，卷起玉镯碎片刺入尸骸心口。当金血渗入桂树枝时，整座归墟开始坍缩，所有世代的琉璃灯汇成洪流，涌入婴儿开裂的"烬"字中。

往生殿主的狂笑震碎银铃："好得很！这具肉身比七十一世更......"

笑声戛然而止。

婴儿突然撕开自己的胸膛，掏出跳动的桂树芯——那根本不是心脏，是初世未送出的玉镯熔铸的囚笼。笼中关着的，是洛楚汐被碾成星尘的魂魄。

"纵百劫烬......"

欧阳政的桃木剑终于斩落。

剑锋劈开桂树芯的瞬间，归墟化作漫天聘书灰烬。他在纷纷扬扬的灰烬中看见真相——往生殿主早在他送聘礼那日便死了，这些年的轮回，不过是桂树芯吸食执念产生的幻影。

青铜婴儿在他怀中碳化。

最后一块玉镯碎片扎入星纹胎记，烫出新的谶语："归途在不敢回眸处。" 欧阳政转身时，虚空裂开细缝——

闻鹤书院外，十六岁的洛楚汐仍蹲在细雨里系银铃。而这次，她腕间没有星纹胎记，脚边也没有桂树影。

往生殿最后的杀机在此刻降临。

桂树根须穿透时空，缠住少女脚踝。欧阳政掷出桃木剑，却见剑身开出新的花苞——里面坐着个更小的青铜婴儿，正冲他咧开没有牙齿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