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木剑尖的花苞绽裂时,十六岁的洛楚汐正在闻鹤书院外咳嗽。
血珠溅上银铃,铜舌突然暴长成桂树枝,穿透她系铃的指尖。细雨中的欧阳政看得真切——那不是雨,是青铜海蒸腾的泪,每一滴都裹着前世焦尸的灰烬。
"阿政哥哥……"
少女踉跄着栽进他怀里,腕间新生的星纹胎记正吞噬银铃。欧阳政抱住她的瞬间,虚空裂缝中的桂树根系骤然收紧,将二人拽入归墟——那里悬着初代青铜树的残骸,枝桠间吊满冰棺,每具棺中都蜷缩着啼哭的婴儿。
新生的青铜婴儿爬出花苞。
它心口的"烬"字裂成瞳孔,伸出细小的骨手指向洛楚汐:"娘亲……该还债了……"
洛楚汐的嫁衣无风自起。不是红衣,是第八十一世火场焦尸的裹尸布,布料间渗出青铜汁,在地上蚀刻出往生殿主的星盘图腾。她突然扼住自己的咽喉,指尖钻出桂树根须:"他在我骨血里……咳……种了因果……"
欧阳政的桃木剑突然生根。
剑穗银铃震碎虚空,露出更深处的记忆——初世合卺夜,洛楚汐咽下的不是鸩酒,而是往生殿主剜出的半颗桂树芯。她早知这是陷阱,却仍含笑饮尽,只为在他掌心烙下星纹胎记。
"你才是烛台……"青铜婴儿爬到他肩头,细齿咬开星纹,"她是烛泪……"
剧痛中,欧阳政看见桂树根系贯穿所有世代:
第三世冷宫,洛楚汐用银铃碎片剖腹取出的不是死胎,是未成形的桂树种;
第七十一世火场,焦尸怀中的《烬痕谱》不是琴谱,是浇灌树根的秘方;
就连此刻少女腕间渗血的星纹,也是往生殿主篡改婚书时埋下的根芽……
"纵百劫烬……"
洛楚汐突然夺过桃木剑。剑身开出的花苞吞没她半张脸,露出的那只眼流着金血:"这次换我……斩轮回……"
剑锋刺入桂树残骸的刹那,归墟中所有冰棺齐开。婴儿们爬出棺椁,脐带相互纠缠成网,将欧阳政吊上青铜海面。他挣扎着扯断脐带,断口处喷出的却不是血,是初世那杯未饮的合卺酒。
"看清楚……"青铜婴儿掰开他的眼皮,"你护着的,从来都是我的肉身……"
酒液映出骇人真相——十六岁的洛楚汐早己死去。站在书院外的,是往生殿主用桂树芯捏的傀儡,发间白玉簪藏着最后一粒树种。
桃木剑突然爆出金焰。
洛楚汐的残躯在火中碳化,焦黑的指骨间坠出半枚玉镯。欧阳政接住的刹那,虚空降下血雨,每一滴都裹着《烬痕谱》的残页:
"劫尽八十一,烬墟生新忆。"
青铜婴儿尖笑着撕开胸口。
那里面没有心脏,只有座微缩的往生殿——檐角银铃震响处,数不清的欧阳政正将婚书投入铸剑炉,而每个洛楚汐都捧着玉镯,含笑跃入火海。
"还要继续吗?"婴儿的骨手插入他星纹胎记,"第八十二世……"
欧阳政捏碎了玉镯。
最后一块碎片割破掌心,金血凝成真正的合卺杯。他饮尽杯中血酒时,桂树残骸突然开花——不是血红,是洛楚汐跳铸剑炉那日,石榴裙的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