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棺闭合的瞬间,欧阳政嗅到了雪的味道。
不是真的雪,是第七世冷宫大火前,洛楚汐发间融化的冰晶气息。棺底刻字渗出金血,沿着他仰躺的轮廓蜿蜒成阵,阵眼处嵌着的正是那枚狼牙——此刻正发烫,灼得后颈皮肤滋滋作响。
"你果然在这里。"
洛楚汐的声音从棺壁传来。欧阳政侧头,看见冰晶里凝着她的残影:嫁衣焦黑,左眼空洞,右眼却燃着幽蓝的焚魂火。
"阵法要成了。"她的残影抚过棺盖内侧的星图,"往生殿主用七十一世养剑,其实是想......"
冰棺突然翻转。
欧阳政坠入青铜汁液凝成的漩涡,西肢被黏稠的金色液体缠住。视线模糊前,他看见桂树根系穿透冰棺,燃烧的枝干上缠满银铃,每个铃铛都裹着洛楚汐的残魂——她们在火中起舞,足尖点过之处,青铜汁液凝成新的婚书。
"阿政,看脚下!"
某个残魂突然尖叫。欧阳政低头,发现自己正站在初世江南的铸剑炉前。炉中未成的剑胚吸食着银铃痴念,而十六岁的自己正攥着婚书,即将跃入炉膛。
"不要——"
他飞扑阻拦,却穿透了幻影。少年欧阳政的衣角擦过指尖,在触及炉火的刹那化作青烟。真正的灼痛从掌心传来——现实中的冰棺正在融化,棺液渗入胎记,将银铃纹路烙成焦痕。
洛楚汐的残魂突然聚拢。
她们撕开燃烧的桂树皮,露出内里森白的骨茬——那些根本不是树根,是往生殿历代轮回者的脊椎骨拼接而成。最顶端的那截骨头上,赫然刻着"欧阳政第七十一世卒"的字样。
"用这个!"
某个残魂掷来半截白玉簪。欧阳政接住的瞬间,簪尖突然暴长,化作青铜匕首刺入桂树主干。树汁喷溅而出,竟是滚烫的金血,浇在胎记上发出血肉滋响。
往生殿主的骸骨在血雨中重组。
他踩着银铃残片走来,骨掌中托着成型的青铜剑:"好孩子,你亲自送来最后一份痴念。"
剑身映出骇人真相——
所谓百世轮回,不过是往生殿主在收集欧阳政每世临死前的悔意。那些"悔"字凝成剑纹,而洛楚汐的残魂只是淬火的工具。
"你当真以为......"欧阳政突然握紧匕首,"她只是剑鞘?"
胎记突然剥落。
银铃形状的皮肤飘向青铜剑,铃舌处的裂痕正好嵌入剑身缺口。整柄剑突然哀鸣,剑纹中的"悔"字纷纷炸裂,迸出的金血在空中凝成洛楚汐完整的魂魄。
"你漏了最关键的。"魂魄轻触剑尖,"没有爱,悔不过是灰烬。"
往生殿主暴怒的尖啸中,欧阳政将匕首刺入自己心口。金血喷溅在桂树上,燃烧的枝干突然开花——不是桂花,是银铃形状的花苞,每个苞中都蜷缩着相拥的魂魄。
"纵百劫烬......"
他握住洛楚汐的手按向剑柄。
"痴念生!"
青铜剑轰然炸裂,碎片刺穿往生殿主的骸骨。那些嵌着"悔"字的碎金在空中重组,凝成新的星盘——天枢位是并蒂银铃,玉衡位系着桂枝,而摇光位空缺处,正缓缓浮现出冰棺中的卒日预言。
洛楚汐的魂魄突然开始消散。
"该醒了......"她将半枚狼牙塞入欧阳政裂开的心口,"第七十一世不是终点......"
桂树在爆炸中倾倒,根系间露出青铜海废墟。欧阳政坠入深海时,听见极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三更三点,江南春日,十六岁的洛楚汐正在闻鹤书院外系紧脚踝银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