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楚汐在星骸间种下带血的梧桐籽时,欧阳政的魂魄正被锻造成青铜鲸的脊骨。那些游弋在星云间的巨鲸张开齿渊,吞吃着祁国百姓的晨梦,鲸尾扫落的鳞片化作雪,雪里裹着前世的呢喃。
"公主,该饮药了。"
宫女捧着玉髓碗的手背凸起青脉,皮肤下流动的不是血,是星砂。洛楚汐抚过自己隆起的腹部,青铜鳞甲正随着胎动开合。她饮尽汤药时尝到漠北的风沙味——那是被炼成星尘的欧阳政,正在她子宫里重聚人形。
钦天监突然撞破殿门,手中浑天仪裂成两半:"紫微垣...紫微垣在公主腹中!"他癫狂地扯开衣襟,胸口浮现的星图里,破军星正被青铜脐带缠绕。洛楚汐低头,看见肚脐延伸出的青金色脉络穿透琉璃瓦,连接着夜空中某头巨鲸的瞳孔。
子夜惊雷劈中太庙。洛楚汐赤足奔过燃烧的廊柱,腕间咒印增生出玉髓尖刺。她在祭坛废墟里扒出半截镇魂碑,碑文在月光下显形——"祁宣帝三年,贵妃洛氏诞妖胎,化鲸吞月"。而碑阴的画像,分明是她此刻孕相。
腹中突然传来啃噬声。洛楚汐跌坐在青铜鲸影中,看见自己的皮肤逐渐透明,脏器间蜷缩的胎儿正用脐带编织星图。那孩子没有面孔,掌心却攥着枚带齿的青铜钥匙,与冰棺女尸颈间烙印严丝合缝。
"楚汐,用这个打开门..."
欧阳政的声音混着鲸鸣传来。洛楚汐扯断脐带,青铜汁液喷溅处,星骸间突然洞开巨门。门扉上的饕餮纹竟是百万张痛苦人脸拼成,每张脸都在重复她与欧阳政十世诀别时的遗言。
巨门开启的刹那,玉髓碗中的汤药突然沸腾。洛楚汐看见药汁里沉浮的星砂汇聚成漠北战场,匈奴王子正被青铜鲸群撕碎,每块血肉都化作祁国疆土。而皇宫地底传来锁链断裂声——那些被蝉蜕之术剥下的皇后皮囊,正爬满星砂凝聚的蛆虫。
"原来长生蛊要这样解..."洛楚汐将青铜钥匙插入腹部。胎儿发出尖啸,脐带暴长成锁链捆住她的西肢。当钥匙转动,星骸间的青铜梧桐突然开花,每片花瓣都是面镜子,映着她与欧阳政九百次不同的死法。
钦天监正带兵闯入时,洛楚汐己将自己钉在梧桐树上。她的白发与树根纠缠成茧,腹部裂口处爬出玉髓凝成的婴儿。那孩子落地便笑,瞳仁里旋转着完整的紫微垣星图。
"恭迎圣婴!"
百官朝拜声中,婴儿的啼哭化作鲸歌。所有被吞噬的记忆从青铜鲸腹中喷涌,在长安城上空凝结成血雨。洛楚汐在树梢看着自己的皮囊褪下,露出底下玉髓构筑的骨架——每根骨骼都刻着契丹密文,正是欧阳政当年战死前写下的"死当长相思"。
星门在此刻轰然关闭。欧阳政的最后一缕魂魄从青铜鲸额间析出,坠入洛楚汐空洞的眼眶。她突然看清巨门后的真相:无数个自己正将无数个欧阳政推入熔炉,炉火里流淌的青铜汁,正是祁国绵延千年的龙脉。
玉髓婴儿开始生长。当他伸手触碰镇魂碑,碑文竟自动改写:"祁历三百载,圣皇临世,以星砂筑骨,鲸歌为号"。洛楚汐的白发突然断裂,发梢扎进婴儿后颈,拽出枚带血的平安扣——里面封存着匈奴王子临终时的月光。
"娘亲,该用膳了。"
圣婴仰起的面孔与欧阳政分毫不差。他掌心托着的玉碗里,游动着星砂聚成的欧阳政虚影。洛楚汐饮下这碗"药"时,青铜梧桐的根系突然暴动,将她拖进地心熔岩——那里沸腾的,正是历代皇后蝉蜕时流尽的朱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