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在哭。
那些长在树枝上的眼睛不断渗出琥珀色的汁液,顺着树干蜿蜒而下,在泥土里刻出蜿蜒的痕迹。欧阳政跪在青铜棺前,看着棺中八岁的洛楚汐缓缓坐起。她发间的白玉簪突然发出清脆的断裂声,簪尖那点血迹在青铜棺盖上晕开,化作一株妖冶的曼珠沙华。
"阿政哥哥。"孩童的声音里混着成年女子的腔调,"你闻到了吗?梧桐花开了。"
欧阳政的指尖突然传来刺痛。他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指正在融化,化作金色的液体滴入棺中。小洛楚汐伸出双手接住那些金液,掌心里渐渐凝聚成一枚狼牙形状的吊坠——正是他胸前烙印的原型。
红衣少女从树梢飘落,嫁衣下摆扫过满地泪痕。那些被泪水浸湿的"悔"字突然活了过来,像蝌蚪般游向青铜棺,在棺壁上拼凑出一段欧阳政从未见过的记忆:
冷宫深处,洛楚汐跪在雪地里,腹部高高隆起。她面前站着玄衣的欧阳政,手中长剑滴血。雪地上散落着被斩碎的"来世诺"帛书,每一块碎片上都写满了"同穴"。
"这是......"
"第七世的真相。"红衣少女的银铃响得凄厉,"你为了斩断轮回,亲手杀了怀着孩子的她。"
棺中的小洛楚汐突然咧嘴笑了。她的嘴角一首裂到耳根,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牙齿——每一颗牙齿上都刻着微型的"烬"字。她举起那枚狼牙吊坠,对准欧阳政的心口:
"这次,换你尝尝剜心之痛。"
剧痛袭来的瞬间,欧阳政看见自己的胸膛被无形的利刃剖开。心脏悬浮在空气中,表面布满裂痕,每个裂缝里都嵌着一块记忆碎片:
第一世他在祭坛上剜出她的心时,她眼中映出的不是恨,而是解脱;
第三世他将她尸骨挂在城头时,她的指尖还勾着他的一缕头发;
第七世鸩酒入喉时,她最后说的是"来世别再改我记忆"......
"原来如此。"欧阳政的声音沙哑得可怕,"那些轮回......都是我的选择。"
红衣少女的身影开始消散。她褪色的嫁衣碎片化作无数血蝶,扑向欧阳政的心脏:"每世你都以为是在救她,其实只是在重复初世的罪。"
青铜棺突然合拢。小洛楚汐的笑声从棺内传出,带着天真的残忍:"阿政哥哥,我们玩个游戏吧——找出最初那个没有说谎的你。"
整片桃林开始崩塌。那些眼睛纷纷闭合,坠落的瞬间化为青铜匕首,深深扎入泥土。欧阳政跪在匕首组成的牢笼里,看着自己的心脏被血蝶啃噬出一个个孔洞。每个孔洞里都爬出一只青铜色的蛊虫,背上刻着不同世代的日期。
最老的那只蛊虫爬到他的手心,突然开口说话,声音赫然是巫医:"将军可知,洛姑娘每世都比前一世多记住一件事?"
忘川河的水声突然逼近。欧阳政抬头,看见血色的浪涛冲破天际裂缝,浪尖上站着浑身湿透的洛楚汐——是这一世的她,腹部还留着青铜树苗造成的伤口。她手中握着一把由桃木枝和青丝缠成的弓,箭矢正是那支断成两截的白玉簪。
"这次,我记住的是......"她拉满弓弦,"你左肩胛骨下那颗朱砂痣的形状。"
簪箭破空而来的瞬间,欧阳政听见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不是比喻——那颗千疮百孔的心真的化作了金沙,在风中组成一行新的星象:
【天枢移位,同穴成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