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烬髓枯

青铜婴尸的啼哭震碎星盘时，欧阳政石化的指尖正触及冷宫梧桐的根系。树心深处涌出的不是汁液，而是百年前洛楚汐封存的髓血——那暗金液体中浮沉着"父女"血契的残片，每片都映着红衣少女在黄泉起舞的身影。

"将军的痴念养肥了这树..."

巫医的残魂自髓血中凝形，腐手指向三十六州方向。每株青铜树的根系间都缠着具石化的孕妇尸骸，她们隆起的腹部裂口中，正爬出与欧阳政容貌相同的青铜婴尸。

红衣少女的银铃碎片突然灼热。当欧阳政将碎片按入石化掌心，整条龙脉突然倒流——祁国山河在逆光中褪色，露出漠北王庭的祭坛遗址。玄衣巫女正将双生子推入铸剑炉，而炉底暗格里锁着的，是拓跋政战死那夜写给楚汐的血书："宁负苍天不负卿"。

"现在看清了？"

少女的残音混着髓血沸腾声。欧阳政劈开青铜婴尸的襁褓，发现心口处嵌着的不是血玉，而是冷宫埋匣时的铜锁钥匙。当钥匙插入石化指尖的裂痕，整具青铜树苗突然暴长，树冠垂落的红绳系着历代暴君的诏书——朱批处皆写着"楚汐"的封号。

忘川河面在此刻映现人间。欧阳政望见八岁的自己正在梧桐下埋剑，剑穗上系的银铃突然炸裂，残片穿透时空扎入他眉心。剧痛中浮现的记忆里：

洛楚汐跪在铸剑炉前，将刚出生的婴孩塞入炉火；

第十世诀别时，她剜出左瞳炼成逆转轮回的蛊；

最痛的是此刻——红衣少女的孕腹中，青铜树脉正吸食着他的髓血生长。

巫医的腐手突然穿透星盘缺角。他攥住洛楚汐冰封的左瞳，将其嵌入青铜婴尸的空荡眼窝："少主可知这瞳术的代价..."婴尸突然暴起尖啸，声波震碎三十六州的地脉，"...要至亲骨血祭灯九千九百次！"

冷宫废墟中升起血月。当月光漫过石化指尖，欧阳政看见自己正抱着青铜婴尸跪在祭坛——那婴尸的眉眼逐渐化作红衣少女的模样，足踝银铃与忘川河畔的曼珠沙华同频震颤。九百九十九盏魂灯突然自地脉裂隙浮起，每盏灯芯都燃着截洛楚汐的指骨。

"阿政，点燃它们..."

少女引着他的手按向灯阵。当第一簇魂火腾起，整片夜空突然浮现星轨——北斗七星的斗柄处，赫然是正在石化的冷宫梧桐。欧阳政的白发缠住星轨时，发现那些星子竟是历代自己战死时的铠甲残片。

子夜惊雷劈裂祭坛。当巫医的残魂裹挟青铜婴尸扑来，红衣少女突然旋身挡劫。她的孕腹被利爪撕裂，跌出的不是树苗而是缠满红绳的脐带——死结处系着的银铃碎片，正与欧阳政石化的掌心共鸣。

"将军...咳...该醒了..."

少女染血的手抚过星盘缺角。当她的金血渗入石化裂痕，整条龙脉突然哀鸣——三十六州的青铜树尽数枯萎，根系间爬出的不是亡魂，而是九百九十九封未寄出的家书。每封信的落款处，都摁着洛楚汐的胭脂指印。

忘川河突然倒灌人间。当冥河水漫过冷宫废墟，欧阳政在漩涡中望见骇人真相——红衣少女的足铃纹路，竟与八岁楚汐埋匣时刻在铜锁上的花纹完全一致。巫医的癫笑穿透水幕："她才是真正的..."

血月在此刻炸成朝阳。当第一缕晨光刺透星盘，欧阳政怀中的青铜婴尸突然睁眼。那融合了洛楚汐左瞳的眸子里，映出初世婚宴的场景：新娘盖头下伸出的利爪，正将合卺酒喂入自己口中——而酒液中沉浮的，是刚剜出的"父女"血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