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烬魂诺

奈何桥的碎石坠入忘川时，欧阳政的白发正缠着孟婆的残魂。红衣少女的银铃浸透九幽之水，每声铃响都震碎块往生碑文。当最后一道"父女"血契在碑面龟裂，她染血的指尖点向欧阳政眉心："将军可还记得..."桃花印突然绽放成曼珠沙华，"...你曾许诺要赠我满城花灯？"

黄泉的阴风卷起褪色婚书。当欧阳政在血雾中望见八岁楚汐放河灯的场景，怀中的少女突然暴长尖甲，穿透他心口的狼牙烙印："现在这灯..."她扯出缕跳动的魂火，"...该还了！"

巫医的残魂在冥河深处尖笑。他腐手托着的青铜鼎中，九百九十九盏河灯正在燃烧——每盏灯芯都是截婴孩指骨，灯面绘着不同世代的诀别场景。当欧阳政的魂火坠入鼎中，鼎身突然浮现冷宫密道的星象图，天枢位钉着的正是红衣少女的足铃。

"阿政看这里！"

洛楚汐的残音穿透轮回。欧阳政劈开青铜鼎时，跌出的不是灯油而是缠满红绳的脐带——死结处系着的银铃碎片，正与他怀中的少女腕间残铃共鸣。当死结被魂火烧融，整条忘川突然沸腾，八百里的曼珠沙华尽数倒伏，露出花根处深埋的青铜棺椁。

红衣少女突然夺过脐带缠颈。她跃入沸腾的冥河时，嫁衣化作锁链拽住欧阳政："将军可知这脐带的来历？"河水漫过她锁骨处的七星疤，"是楚汐阿姊剖腹取子时..."

鬼门关在此刻洞开。当欧阳政抱着少女冲出幽冥，人间正值清明。冷宫废墟上飘满纸钱，每张都写着"拓跋政弑女"。他劈开最粗壮的梧桐根系时，发现树心封着洛楚汐的冰封残躯——她隆起的腹部裂口处，正爬出株青铜树苗。

"这才是真正的血饲..."

巫医的残魂自树苗中溢出。他腐手指向三十六州方向——每座城池的孕妇都在分娩青铜婴尸，那些青皮包裹的死胎心口，皆刻着"父殁"的契丹文。

红衣少女的银铃突然炸成血雨。她染血的手引着欧阳政按向自己小腹："现在剖开这里..."嫁衣下隆起处跳动着青铜树脉，"...取出你当年留下的..."

子夜惊雷劈裂忘川。当欧阳政的指尖没入少女腹部，触到的不是血肉而是冰凉的星盘。盘面缺角处嵌着洛楚汐的左瞳，瞳孔中映出的竟是八岁自己练剑误伤楚汐的场景——那剑锋割破的衣襟下，露出的不是伤口，而是正在孕育的青铜树苗。

"将军终于看清了？"

少女突然撕开虚影嫁衣。她心口处的七星疤裂成桃枝，枝头挂满浸血的银铃："这树苗...咳咳...是你我百世痴念的..."

冷宫方向升起血月。当第一缕月光漫过星盘，欧阳政望见三十六州的青铜树同时开花。花瓣坠地化作亡魂将士，他们的面具下是历代自己的面容，手中弯刀齐齐指向红衣少女的孕腹。

"杀了我..."她引着刀尖抵住腹部，"...就能斩断..."话音未落，巫医的残魂突然暴长，腐手贯穿少女胸膛，攥住星盘缺角处的左瞳："少主可知，这眼睛看到的不止轮回..."他将瞳仁塞入自己空荡的眼窝，"...还有你亲手喂她喝下的蛊酒！"

忘川在此刻冰封。当欧阳政的白发缠住巫医脖颈，少女突然夺过青铜枝刺入自己天枢位。喷涌的金血凝成洛楚汐的虚影，她残破的嫁衣裹住星盘："阿政，该醒了..."指尖点在桃花印上，"...看看你真正的..."

血月突然炸成朝霞。当欧阳政在晨曦中睁开眼，怀中抱着的不是少女而是缠满红绳的襁褓。襁褓中的青铜婴尸突然睁眼，瞳孔里流转着完整的命盘——天枢位钉着冷宫梧桐，玉衡位悬着红衣银铃，而摇光位空缺处，赫然是他自己逐渐石化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