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烬匣谶

冷宫梧桐的根系刺破地脉时，欧阳政眉心的桃花印正在渗血。红衣少女的足铃踏着地动节拍，每声铃响都令怀中婴尸的青铜面容剥落一寸，露出底下洛楚汐冰封的眉眼。当最后一缕青皮坠地，整座祁国皇城突然倾斜，宫墙裂缝中涌出的不是砂石，而是裹着婚书的青铜蛆虫。

"将军可识得此物？"

巫医残魂自蛆群中凝形，手中托着的正是冷宫埋下的铜匣。匣盖弹开的刹那，八岁洛楚汐的虚影正在风雪中封匣，埋入的竟是欧阳政第一世战死的甲胄残片——护心镜上"死当长相思"的刻痕，正与他此刻心口的狼牙烙印严丝合合。

婴尸突然暴起尖啸。她的指尖穿透欧阳政胸膛，攥住的却不是心脏，而是半枚染血的桃木剑穗。当剑穗触及铜匣，匣底暗格突然弹开，跌出的羊皮卷上血字狰狞："己卯年七月初七，弑父劫启"。

青铜海在此时沸腾。洛楚汐的冰封残躯自浪尖升起，右臂七星疤化作锁链缠住巫医："阿政，刺她天枢位！"她的残音混着浪涛轰鸣，"...那是我留给你最后的..."

破军盟的号角穿透云层。幸存的少年们突然集体自戕，九百九十九道血柱汇入青铜海，凝成巨大的命盘轮转。当欧阳政的剑穗刺入婴尸后颈，整片海域突然寂静——浪尖托着的历代暴君尸骸同时睁眼，掌心皆托着褪色婚书，朱批处浮现相同的日期：今日子时三刻。

"时辰到了。"

巫医的残魂在锁链中癫笑。青铜海底突然升起祭坛，坛上星盘缺角处，赫然嵌着欧阳政眉心的桃花印。当婴尸被推上祭坛，她突然扯开表皮，露出底下完整的洛楚汐命魂——只是心口插着的不是剑穗，而是缠满红绳的青铜摇篮。

冷宫梧桐在此刻开花。每朵桃花里都裹着枚带血的耳珰，当第一枚耳珰坠地，整条龙脉突然逆转。欧阳政的白发缠住洛楚汐命魂时，望见骇人真相——她魂魄深处锁着的不是巫医的蛊，而是八岁那年亲手埋下的，自己第一世的战魂。

"将军可知这铜匣的玄机？"

红衣少女的虚影踏浪而来。她掀开匣中暗层，露出漠北王庭的星象拓片——北斗七星的位置钉着九十九根青铜钉，每根都浸着不同世代的合卺酒。当拓片浸入青铜海，海水突然褪去血色，露出底下森森白骨拼成的谶语："父殁之日，山河烬时"。

子夜的更鼓惊碎命盘。当第一声鼓点敲响，欧阳政怀中的洛楚汐突然睁眼，指尖金粉凝成匕首："阿政，这是最后的机会..."她引着他的手刺向自己天枢位，"...用我的魂血浇灭..."

青铜祭坛在此刻炸裂。巫医的残魂裹挟着九百九十九道战魂扑来，却在触及洛楚汐魂血的刹那灰飞烟灭。整片青铜海突然干涸，海底露出的不是砂石，而是冷宫梧桐庞大的根系——每条根须都缠着褪色婚书，最粗壮的根系末端，悬着口刻满"拓跋政"的青铜棺。

婴尸的哭声突然化作《安魂曲》。当欧阳政推开棺盖，里面蜷缩的竟是正在消散的红衣少女，她腕间银铃的裂痕正与桃花印重叠："将军终于来了..."她染血的指尖抚过棺内铭文，"...这棺椁本该在百年前..."

圣山方向升起血月。当月光漫过棺椁，欧阳政看见自己的倒影正在青铜海镜面中破碎重组——眉心血痣化作桃花，狼牙烙印扭曲成"弑父"的契丹文。怀中的洛楚汐命魂突然暴长尖甲，刺穿他心口时溅出的却不是血，而是带蛊的合卺酒。

"饮下这杯酒..."她的残音混着青铜树根的哀鸣，"...就能看见真正的第一世..."

地动山摇间，冷宫梧桐轰然倒塌。当欧阳政在废墟中苏醒，手中攥着的不是酒盏，而是缠满红绳的青铜铃杖。杖身浮现的幻象里，八岁的洛楚汐正在王庭起舞，足尖点过的沙地正长出今世的青铜树苗——而树根处埋着的，竟是写着"父女"二字的血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