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晨雾漫过青铜镜时,红衣少女腕间的银铃惊醒了狼群。欧阳政的白发缠住镜缘,看着倒影中八岁的自己正将桃木剑穗系在女童腕间——那女童眼角尚没有胭脂痣,怀中却抱着与铜匣中相同的褪色婚书。
"外乡人看够了吗?"
少女的弯刀挑开欧阳政的衣襟,刀尖触及狼牙烙印时突然震颤。她颈间的银铃无风自动,铃芯滚出的金粉在空中凝成星图,天枢位钉着的青铜钉竟与皇陵地脉中的镇魂钉如出一辙。
狼群在此时发动攻击。欧阳政的白发卷住头狼咽喉时,瞥见它左耳缺口的形状——正是二十年前洛楚汐在秋猎时射伤的雪狼。少女突然吹响骨笛,狼群齐齐跪地,露出背脊上烙着的北斗七星。
"你从祁国来?"她扯开头狼皮毛,皮下竟嵌着半枚虎符,"三个月前,有群中原人在圣山埋了这个。"虎符断裂处的血迹未干,欧阳政认出是镇北侯府管家的手笔。
沙暴毫无征兆地降临。少女拽着欧阳政躲进岩洞时,他腰间的青铜镜突然发烫。镜面映出的不是当下景象,而是新帝在皇陵掘坟的场景——棺中洛楚汐的尸身心口插着桃木剑穗,穗子正生出嫩绿新芽。
"你认识这女子?"少女的匕首抵上镜面,刀锋竟穿透虚影触到尸身,"昨夜我梦见她教我打同心结..."她扯开衣襟,心口疤痕裂开处钻出梧桐根须,"...说这是还债的凭证。"
岩洞深处传来驼铃。欧阳政循声摸到石壁暗门,门缝中渗出的血珠凝成契丹文:"三生劫始于此"。当他推开石门,满室悬挂的青铜铃突然齐鸣,最中央那盏铃芯里蜷缩着玉雕婴孩——与地脉祭坛下的玉雕分毫不差。
少女突然头痛欲裂,腕间银铃尽碎。她跪在玉雕前呕出黑血,血中游动的金虫拼成"拓跋楚汐"西字。欧阳政的狼牙烙印突然灼穿玉雕,跌出的羊皮卷上写着:"漠北王女楚汐,承煞生于己卯年七月初七..."
沙暴停歇时,狼嚎声里混入马蹄。少女将染血的婚书塞进欧阳政怀中:"去圣山找先知..."她翻身上狼的刹那,后颈白发扫过欧阳政手背——那里正浮现洛楚汐特有的七星金纹。
圣山脚下的先知帐中,青铜鼎烹煮着带血的草药。佝偻老人用骨杖挑起欧阳政的白发:"少主的魂魄还缺一角..."他掀开鼎盖,沸腾的血水里浮着洛楚汐的耳珰,"...要埋在当年种下青铜树的地方。"
当夜星象大乱。欧阳政潜入圣山禁地时,看见新帝的暗卫正在掘土。月光照亮翻出的陶罐,里面满是系着红绳的指骨——每根红绳都打着洛楚汐擅长的同心结。暗卫首领的面具被风掀开刹那,欧阳政的刀险些脱手——竟是本该葬身地脉的巫医。
"将军别来无恙?"巫医的骨杖刺入地面,裂缝中爬出青铜树根,"三生劫要九十九世轮回..."他扯开黑袍,心口插着半截桃木剑,"...这才第二十五世..."
圣山突然震动。少女策狼冲破禁制,怀中铜匣弹开时,褪色婚书上的字迹正在消融。她将染血的匕首刺入心口,蘸血重写婚约:"拓跋政聘楚汐为妻",最后一笔落成时,整座圣山的青铜铃同时炸裂。
欧阳政的白发缠住少女坠落的身躯。在青铜树根刺穿她咽喉前,他看清少女后颈浮现的契丹文——"劫尽处,始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