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烬轮回

青铜棺椁撞破水面时，欧阳政的白发正缠着洛楚汐的骸骨。祁国新帝登基的礼乐穿透棺壁，他听见礼官高诵的贺表中夹杂着熟悉的字句："...承天景命，万世永昌..."——正是二十年前他们埋进梧桐树下的铜匣中，那卷伪造的圣旨原文。

"将军醒得正是时候。"

撑船的老翁蓑衣上凝着冰霜，船头青铜灯映出他腐烂的半张脸——竟是本该葬身地脉的巫医。他竹篙轻点，涟漪中浮出万千星骸："今夕是天启二十三年，将军的忌日。"

洛楚汐的骸骨突然颤动。欧阳政的狼牙烙印灼穿棺木，河水倒灌时他看清两岸景象——祁国百姓正将写着"欧阳"二字的纸人投入火堆，跳动的火焰里传出漠北童谣。最年长的祭司捧着骨灰坛，坛身北斗纹路间渗出的血，与洛楚汐心口旧伤的位置分毫不差。

"他们烧的是将军的替身。"巫医的竹篙挑起灰烬，露出未燃尽的桃木剑穗，"新帝怕您借尸还魂..."他突然掀开蓑衣，肋骨间缠绕的红绳系着枚玉坠——与洛楚汐及笄礼上摔碎的那枚严丝合缝。

皇城方向升起孔明灯。欧阳政的白发卷住灯绳拽落一盏，灯面绘着的竟是鸳鸯冢的婚书。当他撕开灯纸，夹层中飘落的金粉凝成洛楚汐的手书："将军若见此灯，速去冷宫梧桐..."

冷宫朱门结满蛛网。欧阳政劈开铜锁时，树根己穿透宫墙。当年种下的梧桐竟在寒冬开花，每片花瓣都裹着冰晶，花蕊里蜷缩着婴孩大小的玉雕——雕的正是洛楚汐及笄时的模样。

"政哥哥..."

玉雕突然开口，声音混着碎冰轻响。欧阳政的狼牙烙印触到花瓣时，满树冰花骤然炸裂。纷飞的冰晶里，他看见新帝跪在星盘前，将写着生辰八字的纸人钉入北斗阵眼——每个纸人的眉心都点着朱砂，与洛楚汐的胭脂痣位置相同。

巫医的骨杖突然刺穿地面。翻涌的泥土里升起九盏青铜灯，灯芯燃着的竟是欧阳政的白发："少主可知，这二十年百姓用您的命格点灯..."他掀开灯罩，火焰里浮出洛楚汐受刑的幻象，"...才镇得住地脉煞气。"

皇陵突然传来龙吟。欧阳政的白发缠住巫医咽喉时，新帝的仪仗己至宫门外。龙辇上端坐的少年帝王抬起手，腕间红绳系着的正是青铜棺中的指骨："欧阳将军，朕等你的心头血...等了二十年。"

洛楚汐的玉雕突然暴涨。她指尖金纹锁链穿透新帝胸膛，扯出的心脏竟布满七星钉："陛下可知..."玉雕的瞳孔映出欧阳政的倒影，"...你饮的延年酒里，掺的是我轮回九世的泪？"

地脉在轰鸣中震颤。巫医突然化作金粉渗入玉雕，冷宫地面裂开深渊。欧阳政抱着玉雕跃入裂缝时，听见新帝癫狂的笑声："你们逃不掉的...三生劫要百世才能..."

深渊尽头是沸腾的血池。玉雕在高温中融化，凝成洛楚汐的肉身。她湿漉漉的睫毛扫过欧阳政脖颈，腕间新生出七星疤痕："将军可愿...再与我种株梧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