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脐舟溯碑

桂树幼苗的叶片在星墟风中沙沙作响。洛楚汐指尖拂过叶面刻着的“血穑廿载债，星骸铸婴台”时，掌心的镜痕突然发烫。昨夜关于欧阳劫右耳后小痣的记忆，像水银般从镜痕边缘渗出，滴落在青铜碑的残骸上。

“又在消失？”欧阳劫的掌心覆住她的镜痕，胎记处涌出的青铜脉试图堵住记忆的流失。但那些银色的记忆液反而腐蚀了他的青铜脉，在两人交叠的掌纹间蚀刻出新的星图——正是桂叶上残缺诗句的下一句：“逆舟渡忘川”。

碑骸突然震颤。被记忆液浸润的裂缝里伸出青铜麦芒，芒尖挑着一艘指骨雕成的微型舟船。洛楚汐认出船尾镶嵌的玉片，正是她婴儿时期被剜去的胎记残骸。

“往生殿的脐舟...”欧阳劫的胎记裂开细纹，星砂从伤口涌向骨舟，“能打捞沉没的记忆。”他话音未落，骨舟突然暴涨，船体将两人吞入腹舱。透过青铜舷窗，他们看见星砂洪流中沉浮着历代守柱人的记忆残片。

洛楚汐的镜痕剧烈灼痛。脐舟正沿着她记忆流失的轨迹逆行，舷窗外闪过的画面令她窒息：七岁的自己用银铃收集欧阳劫咳出的星砂，而铃铛里早己藏着往生殿主的傩面花粉。

“你早被污染了。”欧阳劫的青铜指甲划开舱壁，扯出缠绕在龙骨上的星砂脐带。脐带内里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傩面碎裂时迸射的青铜蝌蚪文。

脐舟突然倾覆。两人坠入记忆漩涡的中心，那里悬浮着完整的青铜碑。碑文不再是祭词，而是三百代双生子被篡改的命格图谱。洛楚汐看见图谱中央的空白处，赫然拓印着自己与欧阳劫重叠的掌纹。

“用血填满它。”往生殿主的声音从碑底渗出。他的残影裹着傩面碎片，正将星砂捏成刻刀，“让祭典真正圆满。”

欧阳劫的胎记突然脱离皮肉。发光的胎记如烙铁按向碑面空白，青铜碑文发出饥渴的呻吟。当掌纹与胎记在碑面嵌合，整块巨碑开始分泌金色黏液，黏液里浮起万千婴儿的乳名。

洛楚汐的镜痕迸裂。被吞噬的记忆喷涌而出，在黏液里凝成她的倒影。倒影突然睁眼，掌心星纹化作锁链捆住欧阳劫：“你才是祭品！”

真正的洛楚汐扑向倒影。两人相触的瞬间，镜痕如蛛网蔓延全身。她惊恐地发现倒影的血管里流淌着青铜雨，而自己体内奔涌的是星砂——她们正在置换命格。

“这就是双生祭典的终极形态...”往生殿主的残影在碑顶狂笑，“镜渊倒置！”

欧阳劫的青铜脉突然刺穿自己心脏。星砂混着精血喷在碑面，正在置换的两人被血雨淋透。洛楚汐的倒影发出惨叫，星砂锁链崩裂成玉粉。而真实的洛楚汐跪倒在地，看见自己掌心镜痕里浮现出新的诗句：“焚碑启生门”。

“原来桂叶诗是倒着读的...”她染血的手指抠进碑文。星纹与胎记嵌合处突然塌陷，露出碑体内部的水晶腔室——里面蜷缩着星砂婴灵的胚胎，脐带连接着往生殿主的傩面残骸。

“他把自己炼成了新祭品！”欧阳劫的青铜脉扎入水晶腔室。胚胎突然睁眼，额间竖瞳射出青铜光流，光流中浮现令两人肝胆俱裂的场景：成年的他们站在星墟之巅，洛楚汐亲手将青铜钉打入欧阳劫的胎记，而往生殿主的新生体正从伤口爬出。

脐舟在此刻彻底瓦解。三人坠向星墟深渊时，洛楚汐扯断连接胚胎的脐带。断口喷出的不是血液，而是桂树幼苗的根系。根系缠绕住坠落的往生殿主残骸，在虚空中绽放血色桂花。

花蕊深处传来初代守柱人的叹息：“何苦...再造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