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墟深处的月光是凝固的青铜汁液。洛楚汐拖着欧阳劫僵冷的躯体在碑林中穿行,傀儡关节摩擦声惊醒了沉睡的碑文,那些镌刻着"欧阳"姓氏的铭文像蜈蚣般爬下石碑,钻进他空洞的眼眶。
"还差七步..."她数着掌心跳动的星砂,每粒砂都映着不同年岁的欧阳劫。当最后粒星砂嵌入腕间银铃的裂痕,面前的青铜碑突然龟裂,露出内部水晶质的碑心——那里面封存着双生子啼哭的声纹。
傀儡突然挣脱掌控。欧阳劫的指尖长出青铜麦芒,在碑林间划出诡异的轨迹。被触碰的碑文纷纷脱落,在空中拼成傩戏图谱。洛楚汐发现那些舞姿暗合自己掌纹的走势,当最后一笔完成时,星墟穹顶降下青铜雪。
雪花沾衣即化,在她皮肤上蚀刻出倒生的年轮。最痛的却是心口——欧阳劫正用青铜指甲剖开她胸前星纹,取出一枚沾血的玉锁芯。当锁芯嵌入龟裂的碑心,整片碑林开始逆时针旋转。
"你果然留着这把钥匙。"往生殿主的声音从旋转的碑心传出。他的面容在水晶中流动,时而呈现少年欧阳劫的轮廓,时而化作老农傩面下的皱纹,"当年你娘把它缝进星纹时,就该料到今日。"
洛楚汐的银铃突然炸成星屑。那些光点在空中凝成婴儿手掌的形状,按向欧阳劫后颈的胎记。傀儡动作骤然停滞,眼眶里爬出的碑文蜈蚣痛苦地蜷缩起来。
"原来你早就..."她咳出带着桂花香的血,看血珠在青铜雪地上浇灌出记忆之花。花蕊中浮现的画面令她战栗:三岁的自己踮脚将玉锁挂在婴儿欧阳劫颈间,而那婴儿瞳仁里游动着青铜色的蝌蚪文。
碑心突然爆发出七彩虹光。光芒中升起十二面青铜镜,每面镜子都映出不同时空的献祭场景。洛楚汐看见最左侧镜中的自己正被星砂吞噬,而最右侧镜面里的欧阳劫正在剜出心脏。
"选一面镜子走进去。"往生殿主的声音带着蛊惑的颤音,"你就能改写被置换的命运。"
傀儡欧阳劫突然转身,胸腔裂开星芒交织的豁口。洛楚汐看见他心脏位置悬浮着微型星墟,那些流转的星砂正拼出她婴儿时期的模样。当她想触碰时,星墟突然坍缩成黑洞,将她半条手臂吸入其中。
剧痛中生出明悟。她任由黑洞吞噬自己的肢体,用星纹在虚空中书写倒逆的祭文。当祭文首尾相连成环,十二面青铜镜同时浮现裂痕,镜中的献祭场景开始逆向演绎。
往生殿主发出困兽般的嘶吼。水晶碑心渗出金色脓血,脓血里游动着长满乳牙的青铜蝌蚪。洛楚汐被吞噬的手臂突然从黑洞抽出,指尖捏着一枚沾满星砂的脐带结——正是二十年前本该系在欧阳劫腕上的那枚。
"你藏起了真正的祭品信物!"往生殿主的面容在水晶中扭曲。少年侧脸开始腐烂,露出底下森白的古神骸骨。
洛楚汐将脐带结按向傀儡心口。星砂从黑洞喷涌而出,在欧阳劫体内重构血脉经络。当第一滴鲜红的血从他指尖滴落,碑林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
青铜雪突然化作火雨。燃烧的碑文中飞出万千玉锁残片,在洛楚汐周身拼成星晷罗盘。罗盘中央的指针正是她残缺的银铃,此刻正逆向切割时空维度。
"你逆转不了..."往生殿主的半张脸己经化作白骨,"双生祭典早在你们诞生前就..."
寒光闪过。傀儡欧阳劫的青铜指甲突然刺入水晶碑心,指尖星砂与往生殿主的骸骨发生共鸣。洛楚汐趁机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星晷罗盘上。
"我不逆转祭典。"她转动罗盘,看着欧阳劫逐渐恢复血色的面孔,"我要让星墟见证——真正的献祭,是古神族对生命的贪欲。"
罗盘指针突然爆裂。星砂洪流中,十二面青铜镜的裂痕蔓延成星图。当最后块镜面碎片坠地,洛楚汐看见震撼的真相:星墟中央矗立的根本不是古神尸骸,而是一具由历代双生子骸骨拼成的巨鼎。
鼎身上的乳名刻痕正在脱落,每个名字都化作光点融入欧阳劫的身体。往生殿主的惨叫渐渐微弱,他的骸骨被星砂冲刷成粉末,最终在鼎沿凝成崭新的铭文——那是洛楚汐用自己掌纹改写的神谕。
当最后粒星砂沉寂,欧阳劫的睫毛颤动如将醒的蝶。他掌心浮现出与洛楚汐相映的星纹,只是那纹路里游动着青铜色的光斑。
"下次轮回..."他嗓音沙哑如青铜锈蚀,"换我当你的锁。"
星墟突然开始崩塌。无数桂花瓣从地脉涌出,包裹着两人坠向黑暗深处。在意识消散前的刹那,洛楚汐看见巨鼎底部刻着他们交叠的足印——左足星纹璀璨,右足青铜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