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骸瞳烙影

青铜穹顶的云层在蠕动。欧阳劫蹲身抓起一把泥土，指缝间漏下的不是砂砾，而是细碎的星骸残骨。倒悬的麦穗擦过他耳际，银铃里传出洛楚汐三岁时的笑声。

"别听。"洛楚汐额间竖瞳流出金液，在麦田里浇出一条燃烧的小径，"铃声会偷走时辰。"她脖颈残留的青铜斑纹正在重组，形成新的星图。

欧阳劫的胎记突然刺痛。他看见燃烧小径两侧的麦秆扭曲成青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当下，而是二十年前那个雨夜——产妇的惨叫与祭司的诵经声重叠，新生儿的足印烙在青铜鼎内壁，鼎中沸腾的却是星砂。

往生殿主的身影从镜面渗出。他这次戴着半面傩具，年轻的那半边脸朝洛楚汐微笑，苍老的半边却对欧阳劫吐出咒诀："双生镜渊开，魂归星墟台。"

麦田突然塌陷。两人坠入青铜古神的指骨缝隙，腐殖质里伸出无数镶嵌玉锁的根须。洛楚汐的竖瞳猛然睁大，金光照出根须内部流动的影像——正是她婴儿时期被置换记忆的真相。

"原来我的生辰八字..."她抓住一根扭动的根须，玉锁碎片割破掌心，"是用你的心头血写的。"

欧阳劫的胎记应声爆裂。十二把青铜短刃从伤口飞出，在虚空拼成星晷罗盘。罗盘中央浮起一滴凝固二十年的血珠，正是当年产婆从他心口取走的初生精血。

往生殿主的傩面在罗盘上旋转。年轻半面轻声呢喃："当年若用这滴血启动祭典，现在站在这里的本该是我。"他突然撕下苍老半面的脸皮，露出底下与欧阳劫完全相同的胎记。

洛楚汐的竖瞳突然流血。金光扫过之处，青铜古神的指骨显露出密密麻麻的铭文——每个字都是"欧阳劫"的变体书写。她终于读懂那些扭曲的笔画："所有刻痕...都是历代往生殿主的名字..."

地面剧烈震颤。神尸指缝间涌出粘稠的星髓，凝聚成七具青铜棺椁。每具棺盖上都印着洛楚汐的掌纹，但棺内传来的却是欧阳劫的喘息声。

"选一副吧。"往生殿主的声音从每具棺椁里同时传出，"你亲手葬了他，就能继承真正的星墟权柄。"

洛楚汐的银铃突然炸裂。星晷碎片扎进她手腕，与掌纹融合成新的图腾。她背后的星砂自动凝聚成弓，弓弦正是欧阳劫胎记里抽出的青铜脉。

"我要选的是..."她拉满星砂弓，箭尖对准自己额间竖瞳，"这个错误的重逢。"

箭矢离弦的刹那，所有青铜棺椁同时开启。欧阳劫看见每个棺内都躺着不同年龄的自己，从婴儿到垂暮，心口皆刻着"祭"字。而最年幼的那具尸身手中，紧握着沾血的玉锁碎片。

箭矢贯穿竖瞳的瞬间，时空凝固。往生殿主傩面下的年轻半面开始急速衰老，而苍老半面却焕发青春。洛楚汐的掌纹从伤口喷涌而出，在虚空书写出逆向的祭文。

"你竟敢篡改星墟碑铭！"往生殿主七窍涌出麦穗，金色浆液在空中结出诅咒。但那些麦穗触及逆向祭文时，突然退返成青苗，最终缩回他眼窝变成两颗种子。

欧阳劫的胎记滚烫如熔铁。他抓住飞溅的星晷碎片刺入心口，青铜脉顺着血管爬满全身。当最后一丝人类肤色被吞噬，他看清了真相——自己血管里流淌的从不是血，而是历代往生殿主传承的星髓。

青铜古神尸骸突然握拳。指缝间迸发的星火中，浮现出万年前献祭场景：两位面容相同的祭司手持玉锁，将双生子婴儿放入星砂凝聚的棺椁。而棺椁外跪着的，正是额生竖瞳的先祖。

洛楚汐的伤口绽放出星墟桂花。花香所及之处，青铜脉纷纷剥落，露出底下刻满婴儿足印的皮肤。她沾血的手指按向欧阳劫心口，星砂从胎记涌出，在两人之间架起虹桥。

"该结束了。"她的声音带着三重回响，"偷走时光的人终将被时光吞噬。"

虹桥突然收缩成绞索，套住往生殿主正在分裂的头颅。当傩面彻底破碎，露出的是布满青铜碑文的脸——那些碑文正是用欧阳劫的血书写而成。

青铜古神的掌心开始坍缩。星砂漩涡中，洛楚汐抓住欧阳劫逐渐冷却的手，看着他最后一丝人类意识在瞳孔消散："下个轮回，换我来当你的锁。"

穹顶裂开一道星光。当最后粒星砂湮灭，往生殿主的惨叫化为青铜雨，每一滴都映出洛楚汐抱着傀儡走向星墟深处的剪影。雨幕尽头，新生麦苗刺破神尸骸骨，穗尖挂着银铃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