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枯井
是夜，穆衍真负手立在院中，微微仰首望着天际的那轮孤月。月华如水，仿佛为他那件色彩斑斓的长袍镀上了一层薄薄的纱。夜风不时吹动他飞扬的鬓发，散乱的发丝不时拂过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四周很安静，安静得能清晰地听到虫鸣声。虫声中还隐隐和着轻轻的脚步声，自穆衍真身后传来，渐渐地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穆衍真微微笑着，并未回头，“长佶和泠泠姑娘都睡下了？”
云昭缓缓顿住脚步，望着他的背影，道：“睡下了。”
他缓缓回过首，眸中满是笑意，“公主可是来陪在下赏月的？”
云昭迎上他的目光，“穆衍真，你知晓我来寻你是想问什么？”
穆衍真微微垂眸笑道：“在下的确单独去见过偃裳。”
“见她的目的为何？”云昭问道。
“在下想知晓，家父之死是否与她有关……”
云昭沉吟道：“看来答案应该是否定的。
穆衍真仍在笑着，“公主是如何知晓的？”
“是我的推断……”云昭顿了顿，“如果穆老之死真与她有关，你应该也就不会放走她了。”
穆衍真神色如常，眸中笑意不减，他没有说话。
云昭直直地望着他，“虽然牢门被伪装成自内而外破开的，但是我查看后发现，是武功高强之人自外打开的……”
穆衍真的嘴角微微勾起，“那为何不可能是偃裳姑娘，自己冲开穴道，破开牢门，为了让我们互相猜忌，而伪装成自外破开的呢？”
云昭望了穆衍真片刻，“我们将她关起来的后，离开时我暗中在牢门上做好了记号，所以绝不可能会弄错。”
穆衍真突然笑了，“原来公主早就已经开始防备在下了。”
云昭静静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穆衍真望着云昭，眸中满是笑意，“偃裳姑娘，的确是在下放走的。”
“放走她目的为何？”云昭问道。
穆衍真微微仰首，“公主就不想知晓她身后之人究竟是谁吗？”
云昭沉吟道：“你觉得以偃裳的才智，会那么轻易中计吗？”
“于是，在下给了她一个不得不去见她幕后之人的理由。”
“什么理由？”云昭追问道。
“到时公主自然便会知晓。”穆衍真笑了笑，“偃裳姑娘的武功，在下只解了一半。南风早就埋伏在村寨外面，偃裳离开后，南风就会暗中跟着她，直到寻到她的幕后之人。”
“你为何不告诉我？”
“如果告诉公主后，公主会让在下如此做吗？”
云昭顿了半晌，“我的确不会让你如此做，因为我会帮你想出一个更为周密的计划，确保万无一失。”
穆衍真微微笑道：“在下向公主赔罪，在下应提前告知公主。”
“穆衍真，你不告诉我这件事，真的是因为担心我会阻止你吗？”
穆衍真静静望着云昭没有说话，纷乱的发丝不时拂过精致的眉眼，良久，穆衍真才喃喃开口道：“公主此话何意？”
“你是否还有其他考量？你们穆家历来重信守诺，穆家先祖曾经的遗言，一代一代流传至今……”
“公主……“穆衍真笑道：”在下知晓孰重孰轻。“
云昭默然片刻，自穆衍真身上缓缓收回目光，“村寨里的机关解开了吗？”
“自然解开了。”穆衍真道：“不过我们仍需留在此地等南风的消息。”
在云昭的调理下，长佶和泠泠的伤势恢复得很快。最先能下床活动的是长佶，她身上的伤势已好得差不多。但是云昭仍让她多多静养，不让她碰这些杂活，而是自己代劳。每次穆衍真看到，都会上前帮忙，与她一起做。
云昭也时常会带些吃食，送给那些小鸡。他们其实也不曾想到过，地牢的出入口竟会在，他们第一次看到小鸡的那栋楼房中。当时擒了姜离后，他们在里面探寻了许久，当终于走出暗无天日的地牢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鸡妈妈带着小鸡在悠闲觅食的情形。
自那天后，云昭都会时常带东西来投喂小鸡们，穆衍真经常会和她一同前来。
但是这次当他们又去那个地方时，却发现鸡妈妈不见了，剩下的小鸡只有三只。失去了鸡妈妈的庇护，小鸡极容易受寒而死。两人将三只小鸡带回了老婆婆家，简单地用篱笆围了一个小圈，将它们喂养在那里，交给长佶昭看。而后两人便开始在寨子里分头找走散的小鸡和鸡妈妈。
直至红日西沉，云昭只寻回了两只小鸡。当时小鸡刚破壳时，她查看过，应该有十只左右，但是现在他们寻到的一半也不到。云昭将新寻回的小鸡和其他三只放一起后，再次出门，想在夜色降临之前，再找找看。结果不如人意，云昭这番出去，跑到了寨子尽头的这块荒草地上，竟还是一无所获。云昭望着浓重的暮色，四周的一切已有些看不真切，她只好往回行去，打算明天再出来找找看。谁知还未走出几步，突然听到好似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缓缓顿住脚步，又细细听了一遍，四周只有不时拂过荒野的夜风和若有若无的虫鸣声。云昭认为自己可能听错了，就当云昭再次抬步准备离开时，身后再次传来男子的声音，“云昭……“
这个声音是穆衍真！
她环顾四周，并未看到穆衍真的身影。
“穆衍真，你在哪里？“云昭问道。
“公主可向东南方向走十步……“云昭按照穆衍真所说，向东南方向走去，然后再次听穆衍真道：“然后转身面向西。”
云昭按照穆衍真所说的向东南方向走了十步，缓缓向西转身，并未看到穆衍真，刚想开口问，谁知脚下一空，身子径直坠了下去。
当她回过神来后，发现自己跌落在了一个枯井中。昏暗的光线中，穆衍真立在井壁旁，望着她愣了片刻，道：“抱歉，是在下不小心多数了一步。”
云昭扶着地缓缓站起身，望着穆衍真，刚想发火，谁知突然注意到，他不知何时竟脱下了外袍，兜着什么，抱在胸口，像宝贝样护着。
“你怀里是什么？”云昭问道。
穆衍真微微笑了笑，缓缓移开掀开一角，云昭打开火折子，凑了上去，发现竟是两只毛茸茸的小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