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真相
“是我……竟然是我……”谢琦瘫跪在牢房昏暗的灯火下，怔怔苦笑道：“竟然是我……杀了老师……亲手毒杀了老师……”
穆衍真垂首望着他，神色淡淡的，没有说话。
谢琦颤巍巍地抬首，望着穆衍真，双目通红，“你当初为何不一剑杀了我？”
穆衍真缓缓自他身上移开目光，望向不远处那跳跃的火焰，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笑意中隐含着一丝苦涩，“不杀你，就是为了看你今日痛不欲生的样子。”
谢琦再次垂下首，攥紧双手，身体在微微颤抖。
“谢公子……”云昭踌躇片刻，开口道：“穆老所种之毒，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良久，谢琦才一点一点直起上身，他望了云昭一眼，怔怔开口道：“四年前，公主在两国交界遭遇的那场刺杀，主谋是我……“
云昭愣了许久，才喃喃问道：“你说什么？”
谢琦不卑不亢道：“身为臣子，理应为君分忧，这是我自小老师便一直教导我的。我深知陛下有攻伐西临之意，却一直苦于没有正当理由。于是我给了陛下一个攻打西临国的理由，我暗中纠集了一批武艺高强之人，让他们在云泽和西临国交界之处，刺杀送亲队伍。当云昭公主惨死西临国刺客之手的消息传回京都，我第一个奏请陛下，请陛下下令出兵西临国为爱女复仇。然后陛下御驾亲征，顺理成章灭掉了西临国……”
“你召集的杀手共有多少人？都是谁？你又是如何召集他们的？”云昭问道。
“二十三人。知晓他们的身份又有何用，事成之后，他们已全部被我灭口。我允诺帮他们完成一件事，然后条件就是参与刺杀公主。他们爱银钱，我便给银钱，爱美女，我便重金为他买来美女……最后他们全部被我收买，除了一名欧阳通的弟子失约外，其余全部前去参与刺杀了……”
“所以我回宫后，你就派人刺杀我，担心我们查到你？你又是如何知晓我回宫之事？”云昭问道。
“多年前，在下曾对公主有过一面之缘。这些年，我一直在派人暗中跟踪穆衍真，本意是想寻机杀他，但一直没有机会动手，他寻到公主后，我担心东窗事发，于是便决定先下手为强。”
穆衍真望着谢琦，“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琦看了一眼穆衍真，“我只有这样做，只有这样孤注一掷以身家性命做赌注，才能走到陛下面前，才能被陛下看到，才能得到升迁，才能让老师看到我的能为，为我而感到欣慰……”
穆衍真微微仰首，“他为你感到欣慰了吗？”
“起初的确是的，老师得知我被陛下重用，很高兴也很欣慰。但是直到有一天他无意中得知了，是我密谋刺杀公主的。老师斥责我与他往日对我的教诲背道而驰，而后便渐渐地开始疏远我，不见我……”
穆衍真平静地望着他，声音好似带着一丝隐约的轻，“于是你便对他用了毒？”
“我知晓一个擅于调制毒药的人，便请她为了调了一味，可以让我有机会为老师尽孝的药……”
“你不知晓这药会致命？”穆衍真问道。
“那人嘱咐我，按照她所说的剂量喂老师服下，否则一旦过量，就会危及性命。我起初的确严格按照她所说的剂量……”谢琦顿了顿，“可是……”
“可是我回去见他了，于是你冲动之下喂了他过量的药……”穆衍真停顿片刻，“然后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
谢琦缓缓垂下眼帘，遮住眼底不堪回首的痛苦神色。
穆衍真直视他，“制毒的人是何人？”
“她叫姜离。”良久，谢琦才讷讷答道，“以调制各色鸩毒而闻名于黑市，我去向她求药时，她以黑纱遮面，我并未看清她的面容。”
“她是名女子？”云昭想了想问道。
谢琦道：“是。”
“你当时只向她求了这一味毒药吗？”
“是。”
“那你的下属后来可曾去向姜离求取毒药？”
“下属？”谢琦好似有些意外。
“你还记得小环吗？”
谢琦想了想，“小环是谁？”
云昭望着他，“她为了帮你刺杀我，最后死掉了。”
“我真的不记得了。”谢琦微微摇头。
话音刚落，谢琦便缓缓从地上颤巍巍地起身，他抬眸看向穆衍真，“我会向陛下禀明我的罪行。你很快便能恢复自由之身……我欠老师和公子良多，恐怕只有来世才能还上了。”
话音刚落，便踉跄着转身离去。
“谢琦……”穆衍真突然叫住他。
谢琦缓缓顿住脚步，并未回首。
“我希望你活下去……因为生不如死才是对你最大的惩罚。”
谢琦微微笑了笑，并未说话，继续抬步离去。
谁知第二天，便传出谢琦留下一封血书在家中自杀的消息。传言说他自杀的前一晚，将昔日穆老赠给他的书，都规整下，在漆木盒子里放好。而后饮下鸩毒，没过多久便毒发身亡。
谢琦所犯的罪行，已传遍了京都。人人提及，都骂声一片。穆衍真出狱那天，才发现谢琦的尸体仍放在家中，无人收殓。
穆衍真命南风为他买了一副棺材，将他安葬在了离穆老不远处的一块墓地中。
下葬时，阴沉沉的天际又飘起了小雨，一如当年，穆衍真在此送别穆老时的情形。
那天穆衍真望着新立起的墓碑，僵直着身子立在雨中。冰冷的雨水，打湿了他的锦绣长袍，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湿冷的雨气。
云昭在墓前寻到他时，看到的便是这番情景。她撑伞上前，帮他遮去了这一帘烟雨，她望着他，“穆衍真，该回去了。”
“公主……”穆衍真并未回头，“当年刺杀公主的幕后主谋业已伏诛。在下已完成当初对公主的承诺……”他缓缓回过首，望着云昭，眸中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从此以后，我们无需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