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探病
“易之，我早说过，你无需特地抽空陪我，我身体康健，也不需你特地照料。你深受皇恩，现在刚刚调任新职，需要把全部身心，都放在职务上。”穆老看到谢琦后，苦口婆心地劝道。
穆老解下披风，谢琦忙上前接过，“老师教训的是。学生虽是新上任，但是职务学生早就理清了，无需学生在空闲时间过多费心。学生空闲时间，只想陪在老师身旁，略尽些孝心。”
穆老叹了口气，“真是个拗脾气。”
“老师今日去了哪里？”谢琦状若无意道。
穆老沉吟片刻道：“和几位老友外出品茶了。”他顿了顿，“临别时，还约我下次休沐时，再和他们一同前往……”
穆老一回来，谢琦便吩咐厨房准备饭菜，陪穆老用过晚餐后，就欲离去，穆老再次嘱咐道：“下次休沐可别再过来了，我和老友们已经约好要外出喝茶。”
谢琦向穆老微微笑着，“学生记下了。”当他话音刚落，转身的刹那，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褪去。他径直向门外行去，神色越来越凝重。
这次休沐，谢琦听了穆老的话，并未去看他。但是却遣仆人偷偷跟着穆老。夜晚时分，仆人来报，“大人，小的已经查清，穆老今日去了穆公子所居的山中别院……”
昏暗的烛火下，谢琦背对着仆人，静静听完他的禀告，说了句，“知道了。”
穆老经常暗中去看穆衍真，谢琦也是最近才发现。上次他去看穆老时，发现他的披风上有桃花瓣，便有些怀疑他去看了穆衍真。所以故意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他去了哪里，接过他却借口有老友约他一起品茶。这次休沐又用了同样的借口，去偷偷看穆衍真。
后来的几个月，他仍旧派人跟着穆老，发现穆老每月总要抽空去看穆衍真几次。谢琦也明显感受到穆老对他的疏远，每次他前去看他，都会被他借口推脱。
一次，当仆人来报穆老又出门，向山中别院去的时候。他亲自跟了过去，一路上暗暗跟着穆老，来到了山居别院。
那时正值春日，桃花开得正好，举目望去桃红一片。谢琦跟着穆老在桃林中穿梭，穆老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停了脚步，藏身桃花树后，怔怔望着前方。
谢琦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发现了在桃花树下饮酒的穆衍真。桃花树下铺着藤席，藤席上置着一个桃木几案，穆衍真端坐在几案前，正惬意地饮着杯中酒，桃花落满了他的双肩。
穆老就这样隐在暗处，远远望着穆衍真，直至暮色四合，才缓缓转身离去。
谢琦回到家中，仆人已等在那里向他禀道：“大人，小的按照大人的吩咐去查了穆老身边的人，果然发现他们当中有人在暗中照料穆衍真。应该是穆老的授意。”
“知道了，下去吧。”谢琦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倦。
仆人依言告退，一阵关门声响起后，房屋内变得异常安静，谢琦怔怔立在那里，昏黄的灯火将他的身影映得有几分寥落，良久他喃喃道：“你说过的，我才是你唯一的希望啊。”
穆老病了，听闻他在宫内与圣上起了争执，回来时没有撑伞，染上了风寒。谁知后来突然加重，缠绵病榻之上，无法下床。谢琦向朝廷告假，整日守在穆老床前衣不解带地照顾。还到处遣人去延请名医，来为穆老诊治，可是穆老的病仍旧不见好，反倒越来越严重。
一次穆老看到变得瘦骨嶙峋的谢琦，突然有几分心酸，“孩子，辛苦你了。”
“不辛苦，只要能让老师早日康复，学生作什么都不辛苦。”
那天谢琦服侍穆老喝过药后，他突然喃喃道：“我想见见……衍真……”
“好，学生这就去安排。”话音刚落，谢琦便向外行去。
他吩咐人备马车，他亲自前去请穆衍真。
上次一见，谢琦并未看看穆衍真的模样。这次谢琦前来，再见穆衍真，发现他的容颜依旧，竟比灼灼的桃花还要耀眼。还有那双眸子，变得更加含蓄幽深，始终似笑非笑，仿佛能看破这世间一切。
当谢琦说出来意后，穆衍真微微笑道：“当初将我赶出家门的是他，如今让我回去的也是他。”
“常言道病中思亲，老师缠绵病榻之上，自然想见公子……”
“思亲？你也是他的亲人。他不是已经有你承欢膝下了吗？”
谢琦微微垂首，“在下如何能替代公子在老师心中的位置。”
“的确是无法替代……”穆衍真回过首望向谢琦，眸中满是笑意，“毕竟能让历来待人亲厚的太傅大人，如此严苛相待的人，也只有我了。”
谢琦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走吧。我随你下山，前去见他。”
穆衍真乘着马车再次回到穆家，总有种恍如隔世之感。或许是因为当年离家时，太过仓促，所以连家宅的全貌都未看尽，便匆匆离去。所以时隔多年再回来时，看哪里都有几分陌生。
穆衍真来到穆老的病房时，穆老睡着了。穆衍真轻轻在床边坐下，并未打扰他，静静望着躺在病床上的穆老。穆老如今看起来异常苍老，头发花白，脸上已有沟壑，尚在病中的他，承受着病痛折磨，睡得并不安稳。
黄昏时分，穆老幽幽转醒。谢琦和下人都悄悄退了出去，留他们父子二人单独相处。
当穆老看到面前的穆衍真时，好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嘴唇颤动良久，都没有说出任何话语。
穆衍真神色如常地望了他片刻，“饿了吗？还是想喝水？”顿了顿，“抑或是该吃药了？”
穆老面色一冷，“你怎么回来了？”
穆衍真微微笑道：“是你让谢琦请我回来的。你忘记了？”
穆老憋得满脸通红，突然咳了起来，一边咳一边断断续续道：“我什么时候让……让谢琦去请……”
穆衍真垂眸笑了笑，“我刚是在说笑的。”他顿了顿，望着穆老，“是我相见父亲，所以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