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闵文中显得有些意外,“谢琦为人正派,历来不屑这种宵小行径。”
云昭思索片刻,“那他身边的人呢?”
“谢琦治家甚严,身边的人都受他的熏陶,定然不会做出此等事。”
云昭想了想问道:“穆老与他相较如何?”
闵文中语塞半晌,讪讪道:“穆老治家比谢琦更严……”
穆老治家更严尚且出现不符合他预期的穆衍真,更遑论谢琦……
云昭望着闵文中,“你可知谢琦府邸在何处?”
“知道倒是知道,不过听说他辞官后便归隐山林了。”
“请闵大人帮忙打探出他在何处归隐吗。”云昭顿了顿,“我也会前去查探。”
“好,我会尽力。”闵文中又与云昭客套几句,而后先一步离开了茶馆。
目送闵文中离开后,云昭招长佶入内,“去查下他所言真伪。还有……”云昭从袖中掏出一个令牌递给长佶,“拿着这个令牌,自府衙调出当年有关穆衍真父亲的案卷。”
“是。”长佶接过令牌后,依言离去。
今日出宫时,清宁说什么都要禀明父皇,让云昭带几名护卫在身边。
云昭向窗外望去,虽然看不到护卫的身影,但是她知晓他们就隐在暗处,街上仍是三三两两的行人,显得有些寥落。云昭缓缓收回目光,端起桌上早已冷了的茶水,轻轻啜了一口。
眼角余光中,街道对面的窗户被人轻轻推开,云昭轻轻放下杯子,缓缓侧首望过去。
对面的酒馆二楼,一名身着色彩斑斓长袍的男子正有些慵懒地坐在桌案前,修长的手执一支白玉杯,在唇边停了片刻,缓缓饮了下去。不是别人正是穆衍真!
云昭隔着街道望着他,看着他轻轻放下酒杯,看着对面有一个人帮他重新斟了一杯,他轻拢袍袖缓缓端起了酒杯。
云昭突然站起身,走向窗前,关上了窗子。
一街之隔的穆衍真手执白玉杯,杯中的酒微漾,他缓缓侧首望向窗外,一眼便看到了对面茶馆紧闭的窗子。他只淡淡扫了一眼,便重新收回目光,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云昭下了楼,步出茶馆。红日西沉,整个天际有几分灰蒙蒙,整条街道看上去都有几分氤氲的雾气。云昭的脚步有些快,她神色如常地穿过对面的那家酒馆,向宫门的方向行去。她不知晓为何穆衍真身上有伤还要饮酒;她也不知晓与穆衍真一起饮酒的人是谁,也不想知晓,她只想尽早帮穆衍真找到解药,然后与他两清……
想到这里,云昭突然停下脚步。如果穆衍真在她找到解药之前便死了,那她所有的功夫就白费了,更何况她身为一个医者,不能对他酗酒之事视而不见……
云昭缓缓转过身,向那家酒馆疾步行去。径直上了二楼,去了刚刚穆衍真饮酒的那个雅间,发现里面竟空无一人。桌上放着三只白玉杯,穆衍真刚刚所坐的那个位置和对面放的都是空酒杯,正对着云昭的位置,则是一只盛满酒的白玉杯,不时有细微的风拂过窗台,吹动杯中的满酒,酒沿着杯壁一点一点溢出,不一会儿便在桌上留下了隐隐的酒渍。
伙计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向云昭解释道:“雅间的两位客人刚刚已经离开了。”
云昭缓缓转过身,缓步下楼。
穆衍真也看到她了!而且还猜到她会去而复返!所以才会特地为了留了一杯斟满的酒!他也知晓她在避着他。
“那两位客人刚离开不久,如果姑娘想追,一定能够追的上。”送云昭离开酒馆时伙计说道。
“不必了。”云昭跨出酒馆,径直向宫门行去。
长佶是第二日午后才回来的,她去见了早就等在偏殿的云昭。
云昭远看到了她的身影,便早早放下手中的书等她。
“奴婢探查后发现,闵大人所言为真。”长佶一进门便将厚厚一沓案卷呈上,“这是奴婢调出的穆公子父亲的所有案卷,请公主过目。”话音刚落,长佶将案卷放在云昭的书案上。
云昭垂首望着那沓案卷,“你先下去歇息吧。”
“是。”长佶缓缓退了出去。
直到关门声传来,云昭才缓缓打开案卷。她翻阅得异常细致,直到日落时分,才看完。
此案由当今皇帝,她的父皇亲自督办,经过三司会审,最后盖棺论定,将穆老之死判成了自杀。自杀的原因是,穆老不堪忍受病痛之苦。证人证言翔实,从照顾穆老的仆从,到曾为穆老诊治的京都郎中和御医,都说穆老患有严重的风疾,缠绵病榻,时刻都在承受着病痛折磨,并曾多次字里行间透露出求死之意。但是也有穆老的几名学生认为穆老之死与穆衍真有关,令云昭意外的是,谢琦的证言却是在维护穆衍真。他在证言中说,他不相信穆衍真会做出弑父之事。
关于穆衍真那部分,案卷中则说,穆老与穆衍真父子不睦,穆老在病重之际见穆衍真,两人冰释前嫌,重修父子之情,而后穆老在穆衍真离去后,饮下毒药,无憾而终。
云昭查遍所有案卷都未寻到穆衍真的任何证言,关于他父亲之死,他什么都没说。案卷上只记了,主审官曾再三问穆衍真那晚在见他父亲时说了什么,穆衍真都一言不发。
虽然穆衍真什么都未说,但是好在有穆老的侍从无意中听到他们父子那晚相见相谈甚欢,这才帮他洗脱了嫌疑。
当云昭看到这种毒药的名字时,一时愣住。竟然也是鸩毒,而且是经过精心调制的鸩毒。
云昭轻轻合上案卷,心绪久久无法平静。
难道只是单纯的巧合?
长佶轻轻推开门入内,为云昭燃上灯烛。昏黄的灯光映照在云昭如珠如玉的面庞上,仿佛沉凝了般,沉静如水。
“长佶,你去探查时,可曾听到过与此案有关的什么传言?”云昭突然开口问道。
“有传言说杀死穆老的凶手就是穆公子,不过因为……”长佶说到这里突然停了话语。
云昭望着长佶,“因为什么?但讲无妨。我恕你无罪。”
“他们说是因为陛下惜才,才命人为他脱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