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面首
穆衍真望着云昭，刚想说些什么，殿门外突然传来徐侍监的声音，“陛下，臣来为陛下脉。”
云昭仍旧定定望着穆衍真，她向外喃喃道：“进来吧。”
殿门缓缓被推开，徐侍监缓步踏入殿内，跪下向云昭行礼。
长佶为云昭取来了椅子，云昭缓缓落座，望着跪在自己脚下的徐侍监，带着几分嗔怪道：“徐侍监，来文极殿请脉可于理不合啊。”
徐侍监忙以头碰地，“臣关心陛下龙体，一时疏忽了。还请陛下恕罪。”
“徐侍监一片赤诚之心，朕怎忍心苛责。起来吧。”徐侍监并未起身，而是膝行至云昭跟前，将脉枕放在椅子扶手上，“请陛下将御手放置在脉枕上。”
穆衍真端坐轮椅上，目不斜视地平视前方。
云昭依言缓缓放下手臂，长佶覆上一块纱巾。徐侍监的手缓缓触上云昭的素腕，半晌后，收回手，向云昭禀道：“陛下，近日可是彻夜不寐？”
云昭微微仰首，没有说话。
“臣为陛下先开个方子吧。”
“徐侍监不必劳烦了。朕并非无法入眠，而是不愿入眠。”
“陛下此言何意？”
“多年梦寐以求，如今一朝得志，登临大位，自然要不分昼夜享受这种至高无上之感。”
徐侍监沉吟片刻，“那臣为陛下开具几味醒目提神的药吧。”
“长佶……”云昭侧首向长佶道：“传旨，进徐侍监为太医令，将刚刚进攻的文房四宝，赏赐徐侍监一套。”
“是。”长佶微微颔首行礼。
“臣叩谢皇恩。”徐侍监忙叩首行礼。
长佶缓步向徐侍监行去，“请徐侍监随奴婢前去领赏。”
“臣告退。”徐侍监收回脉枕，向云昭行礼告退。
两人的脚步声渐渐微不可闻，空荡荡的大殿上，只余云昭和穆衍真两人。
云昭的目光缓缓落在穆衍真身上，“朕与穆大人刚刚谈到何处了？”
“陛下说自己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有仇必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穆衍真微微扬起下颌，“陛下可想好了，如何报复罪臣？”
“朕要你除了为朕讲学之外，时刻都侍奉在朕身侧。”
“罪臣多谢陛下厚爱。”穆衍真微微笑道。
云昭有几分意外地望着他，，“你竟然没有拒绝？”
穆衍真神色坦然道：“陛下喜欢审时度势之人，罪臣现在只是陛下的阶下囚，除了变成陛下所喜的那种人外，罪臣还能做什么？”
“穆大人的信仰了？当年不惜与朕反目的信仰，穆大人不坚守了？”
穆衍真缓缓抬眸对上云昭的目光，没有一丝闪躲之意，他的眸中渐渐恢复了似笑非笑的神色，“天意如此，罪臣总不能逆天而行。”
云昭微微垂眸笑道：“穆衍真，你还真是每次都能带给朕新惊喜啊。”
“能让陛下龙心大悦，罪臣很是欣慰。”
“明日开始，你就居在宫中吧。朕会命长佶，为你腾置出一处宫殿。”
“罪臣领旨谢恩。”穆衍真恭敬地向云昭行礼谢恩。
云昭封清宁为长公主的圣旨下达的第二天，云昭便命人将清宁送回了她原来的宫殿，软禁了起来。直到半个月后，穆衍真才姗姗来迟地前来道贺。他在宫外被守卫拦了下来，直到他亮出一块令牌，守卫才放他入内。宫内只有一个颐指气使的宫女，除此之外再无他人，清宁并未在正殿，而是在偏殿。
穆衍真缓缓推开门时，映入眼帘的竟是清宁那张满是泪痕的惊恐面孔。她跪在地上，作势欲起，怀里抱着一个牌位竟是先帝的灵位。她好似听到门外传来动静，想要藏起来，可是慢了一步。看到是穆衍真，她重新跪回在地上。
穆衍真望了望她身前的案上，上面烛台和香炉一应俱全。
穆衍真缓缓转动轮椅入内，目光缓缓落在清宁身上，他没有说话。清宁也不言语，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大殿里蔓延无边。
“长公主，在宫内私设灵堂，是违反宫规的。长公主现在虽然回到原来的寝宫，但今时毕竟不同往日，还请长公主无论做何事都三思而后行。”
清宁愣愣地没有说话，泪水一点一点划过面颊。
“臣只是恰好经过此处，顺便来看长公主一眼，长公主既然身在宫内，陛下应也不会太过苛责。臣观长公主一切安好，臣先行告辞了……”
穆衍真转动轮椅，就欲离去时，清宁突然开口叫住他，“穆大人……“
穆衍真停下转动轮椅的手，没有回头，微微笑了笑，“长公主有何吩咐？”
“听闻穆大人要去为陛下讲学。”
穆衍真坦然答道：“是。”
“既然是讲学，穆大人为何会入住宫禁？”
穆衍真眸光微动，没有答话。
清宁望着他的背影，嗫嚅半晌，终于将这句话问出口，“这半月有余，穆大人真的在为陛下讲学吗？为陛下讲了几日学？”
“长公主，臣还有事，拜别长公主。”
“穆衍真，你知道他们都在传什么吗？”清宁眼中满是泪光，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道：“他们都说你成了陛下的面首，与那个徐侍监一同侍君。饶是我这样一个被软禁的公主都听到了传言，可以想象，这种谣言在宫内被传成什么样子了。”
穆衍真微微扬起下颌，眸中萦着淡淡的笑意，他仍旧没有说话。
“穆大人，你是云泽第一才子，才华横溢，智计无双，父皇在世时，便一直称赞你有宰辅之能。父皇甚至还说，天下无人能出其右者。”清宁眸中满是疼惜，“我了解父皇，他并不会因为我错失江山，而怪罪你的。穆大人，你是天纵之才，不该这样放任自己毁了自己……”
穆衍真的神色丝毫未变，“长公主，臣很清楚臣在做什么。”
“穆大人真的清楚吗？日后穆大人若真的被陛下重用，成了一国宰辅，百姓会怎么想，满庭朝臣会怎么想，他们应该会认为你是因为爬上了龙床才会拜相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