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龙袍
国丧之时，宫里到处都挂满了白帆。清宁和穆衍真被带进大殿中时，一眼便看到了身着斩衰跪在梓棺之侧的云昭。
清宁的眼中满是泪水，踉跄着扑向梓棺，“父皇……”声音里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凄厉。
云昭连头也未回，只在看到云昭伏在棺侧痛哭时，缓缓站起身，她望了清宁片刻，缓缓转首望向穆衍真。他端坐在轮椅上，远远望着这边，当察觉到云昭望过来时，他也缓缓抬首对上云昭的目光。他的眼神早已没了昔日似笑非笑的神色，怔怔地，好似有很多情感掺杂其中，但是又看不清具体是哪种情感。
“父皇是怎么驾崩的？”身后突然传来清宁的声音。
云昭缓缓收回目光，侧首望向清宁，“被我亲手毒死的。”
清宁僵硬地摇头，泪水早已湿了衣襟，“我不相信，小昭，我不想你会下如此狠手。”
“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云昭微微扬起下颌，“如若你不信可以亲眼去看下……”云昭侧首看了长佶一眼，“长佶，打开棺盖，让她瞻仰父皇的遗容。”
“是。”长佶上前伸手缓缓推开棺盖。
清宁不敢置信地望过去，当看到皇帝面色发黑，嘴唇乌紫后，一下子瘫倒在地，身体止不住地颤栗，双手称帝紧紧攥在一起，剧烈地喘息抽搐着，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云昭目光淡漠地望向穆衍真，“穆大人，身为大行皇帝的宠臣，你要不要也来瞻仰下大兴皇帝的遗容？”
穆衍真对上她的目光，“公主，你的目的既已达到，我们已是无关紧要之人，无需再为我们如此费心。”
“你们？”云昭轻笑一声，望向仍瘫跪在地泪水涟涟的清宁，故意朗声道：“三日后，我的登基大典，我要你们盛装出席。”
清宁抬起模糊的泪眼望向云昭，还未从父皇被云昭所杀的惊骇中回过神来，就要面临另一个折磨。
“姐姐，你不是历来都不想做皇帝吗？”云昭居高临下地望着清宁，“我帮你做，姐姐应该感谢我，所以登基那天，姐姐必需要来。”
清宁愣愣地望着她，她紧紧攥着心口，五官痛苦地纠结在一处，红肿的眼睛中满是泪水。
“公主……”身后传来穆衍真的声音，“您的登基大典，我们会盛装出席。”
云昭对穆衍真的话不置可否，而是继续望着清宁道：“姐姐，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委屈很为难很受折磨？这世上比你为难的人遭受苦苦折磨的人很多，就比如我，杀死了我生平最恨的那个人，却还不得不装出沉恸的样子为他举丧，这于我而言，时时刻刻都是折磨……”
“今日让你们来，就是念在昔日的情分上，让你们见大行皇帝最后一面。”云昭缓缓仰首，“虽然很多大臣劝我斩草除根，但你们放心，我暂时还没有杀你们的打算。”云昭向外叫道：“长佶，派人送他们回去。”
“是。”长佶向云昭微行一礼，向左右示意，立即有两名宫女跨入了殿内，一名推着穆衍真的轮椅向外行去，一名则走近清宁，欲扶她起身。
“小昭……”清宁突然挣开那名宫女的手，踉跄着，膝行至云昭身侧，以头碰地，“小昭，我求你，让我为父皇守灵，小昭……”
那名推着轮椅的宫女也缓缓停了下来，穆衍真端坐在轮椅上，听着身后的哭喊声，一点一点收紧了握着扶手的手，有几分痛苦地缓缓阖上双目。
云昭缓缓垂首，望着清宁，“姐姐，还是早些回去歇息的好。”
清宁突然一把抱住云昭的腿，哭得声嘶力竭，“小昭，我求你……我求你……”
云昭神色淡漠地微微侧首看了一旁的宫女一眼，宫女向殿门外唤来一名宫女。两人上前一同拉开了清宁，无论清宁怎么哭喊挣扎，还是被宫女强硬地带出了宫殿。
清宁和穆衍真已被人带着远去，可是清宁的哭声仿佛仍旧回荡在殿中一般。云昭有几分怔怔地自殿外收回目光，她缓缓望向梓棺。那漆色发亮的金丝楠木，上面雕刻图案是她命工人连夜赶制出来的，虽然工期短，但却很是精致。
云昭有几分疲倦地缓缓阖上双目，她的脑海中纷乱一片。
“公主……”长佶缓步上前。
云昭这才缓缓睁开双目，“何事？”
“该用膳了。”
“放着吧。”
长佶没有动，因为这几日，长佶送来的膳食，云昭都让放着，但是当长佶来取托盘餐具时，才发现那些饭菜都是一筷未动。今日来到皇帝的灵前，云昭没有离开的意思，长佶便将饭菜送到了这里。
“公主，马上就要登基为帝了，哪怕是为了百姓，也需保证自己的身体。”
云昭缓缓侧首，望向长佶，“你何时话这么多了？”
云昭一边说着，一边缓步向侧厅行去，在桌前坐下。
长佶忙跟了过去，将饭菜放到云昭跟前。
云昭拿起筷子，开始动筷夹菜，还未吃多少，便有宫女前来禀报，“公主，大典的礼服赶制出来了，教主请公主前去试穿。”
长佶凛了宫女一眼，但是宫女还是将话说完了。
云昭缓缓放下筷子，向长佶道：“可以让那些老臣，来为大行皇帝吊丧了。”
“是。”长佶向云昭行礼。
云昭起身向那名宫女行去，“前面带路。”
“是。”那名宫女向云昭微行一礼，转身先行。
绛紫色的朝服，象征至高无上的地位，云昭伸手轻轻抚上那绣着龙纹的精致刺绣。她昔日可望而不可及之物，此刻正近在眼前，却让云昭有种不真切之感。她突然想起，昔日遥遥望到的，父皇身上的刺绣，没想到近看是这种模样。
云昭自尚宫局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云昭缓步回紫云宫，她环顾四周，一切都是两年前的陈设，可是云昭却真切地感受到，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她突然身形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她扶着身侧的桌子，攥着心口，突然呛出一口鲜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