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决意
那日，穆衍真正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窗外传来一阵锁链拖地的声响，他缓缓睁开双眼。
果然没过多久，随着一阵锁链响动，帘子已被打开，清宁的面孔出现在穆衍真的视线中。她的双手双脚带着沉重的镣铐，但当她看到穆衍真时，眸子里满是劫后余生的笑意，“穆大人。”
“公主怎来了？”穆衍真有些微微讶异。
云昭在擒捉到清宁后，便带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前去进攻京都。两人被分别关押在不同的地方，云昭给了他们应有的体面，虽然让他们乘着马车，但是却带着镣铐。穆衍真双腿无法站立，所以只有双手被缚。而清宁则双手双脚都被锁链所缚，行走极为不便。但是她用自己头上的朱钗贿赂了看守她的那几名将士，特地前来看穆衍真。
清宁缓缓垂首，面色微红道：“我担心大人的伤势……”
穆衍真微微笑了笑，“多谢公主挂念，臣的伤势已经无碍了。”
清宁放下帘子，在穆衍真对面落座，她抬首望着穆衍真，“大人的伤真的无碍了？”
穆衍真点了点头，望着清宁道：“倒是公主，有没有被伤到？”
清宁笑着微微摇头。
“公主为何要这样做？”穆衍真直直地望着她问道：“为了护住臣的性命，甘愿撤军，却置大局于不顾……”
“我没想到小昭会真的伤害大人，看到那一幕时，我很慌乱，根本来不及思考什么大局，我只想大人好好活着，不受任何伤痛。”
“臣对云昭而言还有用，她不会取臣性命，公主这样做，反而入了她的圈套，折损了那么多将士，全军覆没，甚至极有可能会因此错失天下，得不偿失啊。”
“我的心历来很小，天下之大，如何装得下？我生平所愿，便是我的亲人爱人友人能事事顺遂，平安喜乐……”清宁望着穆衍真，“所以大人不必有太大负担。我从未奢求过什么，我一直都知道，大人和小昭是两情相悦，哪怕到了现在，也是同样……我后来细想，才反应过来这是个圈套。我了解小昭，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她并非是一个真正绝情的人，否则她当时便取大人的性命了。”
穆衍真微微垂眸，没有说话。
清宁微微笑着望着穆衍真，但是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眸中的笑意一点一点褪去，取而代之是茫然无措和深入骨髓的担忧和恐惧，“明日，便到京都了。云州失守后，京都再无任何屏障，是小昭的囊中之物……可是父皇……缠绵病榻的父皇……”
“公主，先不要惊慌。”穆衍真目光沉静地望着她，她闻言望向穆衍真，在对上他的双目后，神色好似也徐徐沉寂下来。
“小昭也会像放过大人一样，放过父皇吗？”清宁紧张道：“现在叛军还未到京都，小昭还未见到父皇，一切或许还有转机。赵将军，赵将军一直驻守京都，他是云泽的老将，他一定能抵挡叛军对吗？”
“臣不想骗公主，我们败了，是臣轻敌了，所以才导致我们惨败。我们现在已成阶下囚，赵将军年事已高，京都驻军兵力薄弱……我们无力与叛军一战……”穆衍真定定望着清宁，“还请公主做好最坏的打算吧。”
清宁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她僵硬地望了穆衍真半晌，身体突然跨了下来，她以手掩面，垂下首，泪水从指缝间渗出，“我一面不相信小昭会真的这么狠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一面又特别害怕，害怕小昭真的做出这等事……”
半晌后，她缓缓抬首，泪眼望着穆衍真，“我知晓小昭对父皇的恨意是无解的，父皇对小昭做的那些事，是无法被原谅的。可是直到现在，我都不想他们任何一个人，死在对方手中。他们都是我在这个世间最亲的人……”
“公主，问句大逆不道的话，如若必需让公主在陛下和云昭之间选一人的话，公主会选谁？”
请您缓缓别过头，没有说话。
“其实公主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吧。”穆衍真望着清宁，“公主选了陛下，既然选了，就不要犹豫。公主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我选了父皇，不代表，我就要小昭去死。同样即便我选了小昭，也定然不会让父皇死于非命。”清宁脸上满是泪痕，“穆大人，你也和我一样，做了同样的选择，你选择了辅佐父皇和我，而非小昭，你为了保护我们，难道能做到置小昭于死地，然后坦然地存活于世吗？”
穆衍真眸光微微颤动，“如若公主命臣去这样做，臣定然也会照做的。”他直直地望着清宁，“只要公主一声令下，臣会不计一切代价杀了她，然后继续留存于世，辅佐公主成就大业。”
清宁僵硬地摇头，“穆衍真，你是个人，活生生的人，你有自己的七情六欲，不必这么苛责自己。”
穆衍真微微笑道：“臣，自很多年前起，便不是了。”他很多年前便是一具行尸走肉，直到遇到云昭，这才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她离开后，他便再次死去了，这次是真正的死去。
“穆衍真，我不会下令的。如果小昭真的要杀父皇……”清宁泪眼望着穆衍真，“我会拼却性命前去阻止。”
穆衍真抬眸望着她，“我们如今是阶下囚，公主打算如何阻止？”
“我会去见她。然后用我这条命去抵父皇曾经对小昭所犯下的罪过。”
“一路上，云昭都刻意不与我们碰面，目的很明确，就是不愿见我们。公主能顺利见到她吗？退一万步讲，公主即便见了云昭，即便以命要挟，恐怕也无法阻止她。毕竟云昭对陛下的恨意，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清宁的目光仿佛透过窗帘，望向了京都的方向，“如若她不愿见我，我只有一途，那便是先行一步，在黄泉路上慢行，等着父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