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软肋
“你当初根本就不该去寻我，更不该带我回云泽……”云昭定定望着穆衍真喃喃道。
“在下若是早些知晓当年公主被刺杀的真相，定然不会将公主带回云泽。”穆衍真微微垂眸，“这些年，在下一直在后悔，后悔当年去寻公主；后悔没有及时化解公主与陛下之间的恩怨；后悔没有在阵前亲杀了你……”
云昭定定望着他，眸中泛起粼粼波光，“杀了我之后呢？”云昭顿了顿，“你再自杀对吗？穆衍真，你这样的行为像个懦夫。”
穆衍真直直地望着她，“那也好过日后眼睁睁看你弑父篡位。”
云昭怔怔望着他，她目光冷硬地望着穆衍真，“你最好祈祷你的陛下早日驾崩，否则他定然会。还有你最好好好活着，或许日后我会看在你的面子上，留他一个全尸。”
“两年前，在下便已知晓此事无解。所以当初诀别之日，在下并未劝慰公主放下仇恨？”
“那为何今日要劝我呢？”
穆衍真微微侧首，望了云昭一眼，复又缓缓收回目光，沉吟半晌道：“在下买了一个庄园，两年来，一直命人洒扫打理……”
云昭定定望着他，没有说话。她记得他曾经和穆衍真闲聊时，提到过昔日在天华山上冷清的生活，她曾戏言，说如若日后她要归隐，定然在山上置办一座庄园，才肯归隐。
穆衍真微微扬起下颌，“人都是这样，明明知晓已无任何可能，却始终固执着不愿放弃心中的最后一丝幻想。在下身在俗世，自然也不能免俗。”
“你一直在等我？哪怕到了现在也一直在等我？哪怕我们是敌人，哪怕我不久前还亲手将匕首刺入你的胸口……”
穆衍真眸中仍是似笑非笑的神色，但是却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苍茫，让云昭有几分想哭的冲动。云昭知晓，虽然此次阵前，他去见她是想取她性命，但是却不忍下手。可是云昭却能毫不犹豫地将匕首刺入他的胸口。
“你为什么不说话？”
穆衍真定定望着她，仍旧微微笑着，但却一直不言语。
“穆衍真……”当云昭挣扎着从梦中醒来时，这才发现竟是一场梦。自从将穆衍真带回云州城后，她一直没有去见他，而是命人为他请了附近最有名的大夫。长佶每日都会向她来禀报穆衍真的近况。他的伤势很重，昨日还发了高热，但是云昭一次都不曾去看过他。她不知道是害怕见了他之后，自己会心软，放弃自己筹谋已久的大业？还是对亲手伤他，心怀愧疚？还是因为近乡情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如今近在咫尺，她却不敢去见他？她也不知晓。但是在梦中，她已经去看了他两次了。
“公主……”门外突然传来长佶有几分焦急的声音。
“何事？”云昭靠在床头问道。
“穆大人高热不退，大夫说如若过了今夜无法退热，后果不堪设想。大夫说他已试过各种方法，都无甚效果。只余一项，大夫还未试过……”
云昭缓缓侧首望着，被月光印在窗上的长佶身影，“是什么？”
“针灸……”长佶答道：“可是大夫不善针灸，于是……”
云昭缓缓靠回床头上，她目光沉沉，没有说话。
长佶见屋内好久都没有再传出云昭的声音，便试探着叫道：“公主……”
半晌后，屋内才传出云昭的声音，“长佶，你先送大夫回去。”
“是。”长佶隔着门，向云昭微行一礼，转身离去。
云昭披衣下床，然后执灯自一旁的抽屉中，翻出了针灸袋。
穆衍真的房间，灯火通明。他睡得极不安分，紧紧攥着双手，眉头紧皱，额上满是汗珠。
昏黄的灯火下，云昭将针灸袋在床边展开，而后从中抽出一根银针，单手拢着袍袖，刺入了他的百会穴。
他似有所觉，缓缓睁开了双目，睡眼惺忪地望着云昭。
云昭没有去看他的眼神，而是专注施针，她的袍袖不时拂过穆衍真的面颊。云昭眼角余光中，穆衍真一直定定望着她，目光带着几分迷离，仿佛半梦半醒般。云昭甚至怀疑，他清醒后，是否还记得看到过她。
云昭并未在他房间停留太久，她施完针后，便将针收好，准备转身离去，谁知还未走出几步，身后突然传来穆衍真的声音，“公主……”
云昭缓缓顿住脚步，却并未回头。
“多谢。”穆衍真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虚弱。
云昭有几分僵硬道：“是我伤的你，医治你也是应该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淡淡的笑声，“公主，为何不敢看在下？”不等云昭回答，他便继续道：“公主伤了在下，目的在震慑他人，而非取在下性命。否则在下早已无法存活于世，公主也更不会亲手来医治在下。若在下是公主，在那样的情形下，在下也会这样做。所以公主不必对在下心有愧疚……”
云昭缓缓转过首，望着穆衍真，“对你，我不会心有愧疚。因为两年前，我便早已清醒地知晓自己选择的这条路，究竟意味着什么。我知晓我这样做势必会伤及昔日的故人和亲人，知晓我会众叛亲离，知晓这是一条万分孤寂之路……”云昭微微仰首，“高处不胜寒，帝王之路是这世上最孤寂之路。我若想成为帝王，必定要舍弃一些东西……”她顿了顿，目光冷硬，“这个代价，我付得起。”
“你……”云昭垂眸看着他，“还有你效忠的那个所谓的皇室正统，她付得起吗？”
穆衍真定定望着云昭，没有说话。
“太过重情，是你们致命的软肋。如若你真的能狠下心，将匕首刺入我胸口，或许你才能获得真正的解脱……可是已经晚了。”云昭目光炯炯望着他道：“穆衍真，你做好准备迎接接下来的一切了吗？”她顿了顿，“清宁今日已被我们所擒，明日，我们就会进攻京都。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