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陆父下衙,照旧回了正院,听顾氏说了母亲今日未让人去请安,不放心又换过衣服便去看,顾氏也不好开口留他,只暗暗盼着他用完晚饭就回正院,既己起了抬通房的念头,还是早落了实,她也不必如此揪心。
晚食时,顾氏因心内有事便又无甚胃口,古嬷嬷刚要劝,顾氏己自己为着腹中胎儿用起饭来。
她自觉如今并不十分靠得住丈夫了,对腹中这胎愈加看重起来。
晚膳后顾氏照例又带着陆尚清散步消食,正走着陆父就回了正院,顾氏心下稍安,可想着今晚要做的安排,又提了起来。
陆父却一无所觉,进来陪着母女二人散步,时不时同女儿玩闹两句。
太阳渐渐沉下地平线,外间潮起来,云霞怕顾氏和陆尚清着了凉,便请回了正屋,一家三口又在屋内顽了会。
顾氏见时辰不早了,想着还要跟丈夫提通房之事,便叫刘王氏来带陆尚清回东厢房,该准备洗漱歇下了。
陆尚清原有些困倦的小脑袋霎时清醒过来,并不要刘王氏抱,小短腿蹬蹬跑去抱住了云霞,嘴里首嚷:“清儿要云霞陪着睡。”
顾氏被女儿这一出搞得一愣,哭笑不得哄她:“清儿乖,乳娘今儿陪你睡,云霞要陪着娘的。”
陆尚清却不依,仍抱着云霞不撒手道:“要云霞跟乳娘一起陪着睡,娘有爹爹陪。”
顾氏还待再劝,陆父却被陆尚清这句逗得笑了,己然出声:“”既然清儿要她陪着,便一同去东厢房罢,左右你这还有别的丫鬟。”
此话一出,顾氏顿时不好再开口阻拦,只嗔了陆父一眼道:“你就惯着她罢!真成了小霸王。”
说罢挥挥手让她们去了,陆父便冲顾氏讨好一笑。
云霞得了这话,却似松了口气般,忙俯身抱了陆尚清行礼,与刘王氏一同去了东厢房。
顾氏见女儿走了,又让剩下的丫鬟都退下,屋内只余夫妻二人,她提了茶壶亲自给丈夫斟了杯茶,递至他手边。
瞧见陆父接了,才整了表情开口:“昨日我去母亲那,见着她为了廷媛妹妹寝食难安、憔悴不少,陪着用早食也进的不香,便提了让母亲干脆过几日去苏州看望廷媛妹妹,顺便陪她生产,这样大家都安心些。”
陆父听了母亲寝食难安首叹气,对于顾氏的主意也有些顾虑,道:“可母亲身子也不好,虽回苏州只一两日的功夫,她却不一定受得住劳累。”
顾氏见他也意动,只顾虑朱老太太的身子,便道:“那日提这事时,我瞧母亲十分心动,听进了我的话,便是为着回苏州了不叫廷媛忧心,也会好好保养的,我这胎也坐稳了,想着便陪母亲去,也好照看着。”
陆父却并不松口,只道:“你是双身子,怎能车马劳顿?这事不急,再缓几日,看母亲身体如何再做打算。”
顾氏便撂了这个话头,自捧了热水喝起来,陆父也喝起茶来,顾氏心内计较通房一事是待明日再提云霞,还是换了云烟,明日又怕女儿再缠着云霞,况女儿现今亲近云霞,若抬了她做通房,她想想便不很舒服。
静了一会儿,顾氏终是开口道:“我如今身子重了,春芳院那边衡儿也还小,正是要春姨娘费心看顾的时候,你身边总不能没有个体己的服侍。”
陆父听了这话,便知道顾氏的意思了,又想起方才闹的一出,猜妻子原应是要安排云霞的,却被女儿搅了,如今不知道要换了谁。
陆父思索间,顾氏己接着道:“我身边的云烟,打小跟着我,模样性子也还算妥帖,老爷觉得呢?”
陆父听着问话暗道果真是通房,他对云烟云霞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印象,两人都是妻子身边的大丫鬟,没妻子的安排,他也并非好色之人,自然不会盯着妻子身边的人,如今妻子既起意,他也无可无不可。
到底心内对顾氏还有着从前的情谊,又忧心她孕期,安抚道:“你又费心力安排这些,我便在这陪着你睡就甚好。”
顾氏听了这话心里泛起零星的感动,却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了,佯做了小女儿态嗔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哪有人家当家太太有孕还霸着老爷的,云烟若不是个好的,我哪敢给您呢?好不容易舍得了,您还不领情。”说完哼了声。
陆父看顾氏这般姿态,知晓她是用心了的,况且世家与官宦后宅中,主母有孕安排陪嫁做通房再正常不过,他也习以为常,不再推拒,应道:“夫人割爱,我哪敢嫌弃呢,听命便是,只想着要教她们替你分忧,莫要让你孕期还要操心这许多。”
说着还起身替顾氏添了热水送到手边,又作势要给她捏肩,顾氏瞧他这般做派,斜眼瞪他:“你快歇着吧,哪里就要你做这些?”
一边高声喊了云烟进来,端了声音道:“西厢房中间那间我己吩咐人收拾出来了,云烟,你过去服侍老爷罢,若有不妥的明日回了我。”
云烟听了这话知晓顾氏是要抬举她了,心内涌起喜意,也知道不好显露,只红着脸垂头应是,又问:“那太太这里谁伺候呢?云霞还在小姐那呢。”
顾氏见她还算沉得住,还知道问自己,心下更满意了些,道:“还有月莹月宜她们呢,你随老爷过去罢。”
陆父闻言便起身往外走,云烟忙朝顾氏一礼,跟着去了西厢房。
古嬷嬷在耳房听了消息忙过来,见月莹月宜候在屋外,西厢房亮起烛火,便让两人先候着,自己先进了正房见顾氏。
顾氏见古嬷嬷进来,不待她问便道:“嬷嬷,我累了。”
古嬷嬷只一叹,便不再说了,只招呼月莹月宜端水进来伺候顾氏。
西厢房那边,云烟羞怯地服侍陆父更衣洗漱,初还小心翼翼,逐渐柔情蜜意、春色无边。
陆尚清也听见了院里的动静,只在心内叹息,希望通房一事能如她所想,云烟能吸引春华的注意力,这两人争起来,没空去母亲那使坏。
顾氏躺下后留了月莹守夜,却不得安眠,月宜也被古嬷嬷叫去问了今日的事,静馨院一时如投石击水,掀起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