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云烟还是云霞
顾氏轻叹，并未接过，叹道：“嬷嬷，我这会儿没胃口，不想喝。”
古嬷嬷却并不收回手，苦口婆心劝道：“太太，您何必置气呢？身子是您自己个儿的，便是您不吃，肚子里的公子也是要吃的。”
顾氏听了这话只能接过，舀了汤轻品，古嬷嬷又道：“您生的才是老太太、老爷盼的嫡子，何必为了那起子货伤神，凭她也配？”
顾氏搅了搅碗中的汤，无奈出声：“嬷嬷，我也知道，只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古嬷嬷也跟着叹气：“那是个没脸没皮的，自小跟着的老太太都厌了她的，您是什么人，不值当为了她这般。”
两人到底顾忌着陆尚清在一旁，没再说下去，顾氏喝尽了碗中的春笋三鲜汤，又由古嬷嬷服侍着用了小半碗香米饭和菜蔬。
陆尚清在一旁乖觉得很，云霞布了菜就吃，并不挑嘴，吃得竟不比顾氏少些。
用了晚膳，顾氏由古嬷嬷陪着，又带了陆尚清，在正院走了会子消食，天色便暗下来。
云霞要带陆尚清回东厢房，她却不肯，闹着要同娘亲睡，要给弟弟讲故事。
顾氏到底疼她，还是允了，便一同回了正房洗漱后躺下。
顾氏拿了书给女儿讲故事哄她睡觉，陆尚清并无睡意，却怕累着娘亲，闭了眼睛装睡。
顾氏见女儿睡着便停了声音放下书，又不自觉叹出声来。
古嬷嬷进来见此情状，上前道：“太太，奴有些话想同您说说。”
顾氏点点头，悄声下床去了一旁软榻上，古嬷嬷忙拿毯子将顾氏细细裹着。
顾氏先开口：“清儿睡下了，咱们小声些，嬷嬷有什么与我首说便是。”
古嬷嬷觑着顾氏脸色，斟酌着道：“早先您刚有孕时，奴就想提了，但见您心里实在介怀春华那小蹄子，怕扰了您安胎，这才搁下了。”
顿了顿叹道：“如今咱家姑奶奶的院里又出了这事，您为姑奶奶忧心，也该为自己做打算啊。”
顾氏似是己有了心理准备：“嬷嬷的意思是，为爷安排咱们的人做通房吗？”
古嬷嬷应道：“正是呢，您孕期己近五月，老爷素了这么久，今日便去了春华那儿，未尝不是点您呢。”
顾氏听了这话眼眶不由泛红，却找不到话反驳。
古嬷嬷接着劝：“老太太那儿先前出了春华的丑事，如今又忧心姑奶奶，断不会安排人给老爷，您若不做打算，再像姑奶奶那般，院里出了狐媚子，爬了姑爷的床，可不知如何糟心呢？”
又道：“即便咱们家丫鬟没这贼胆，老爷若常往春华处去，她可是己有了个儿子，便是庶子不得老爷老夫人看重，但若再有孕生子，到底不一样，您还未生下嫡子呢！”
说着眉宇间的沟壑似乎都更深了，愁意盈满了她略显老态的面庞。
顾氏听了古嬷嬷这般设身处地地为她万般思虑，心下不免感动又酸涩难忍，生生压下泪意仔细思量起来。
内室便又静了，床上偷听的陆尚清都不由放轻了呼吸。
良久，顾氏才下定决心般，声音发涩道：“嬷嬷觉着，云烟如何？她自小便在我身边，又是我顾家的家生子，一家人都随我陪嫁了来。”
古嬷嬷见顾氏发问稍稍定了心，思索片刻却道：“太太问老奴，奴却想着云霞更合适些，与您和云烟是一样的情分，家小也都是您的陪嫁，要紧的是云霞那丫头性子本分细致，一向不与云烟争，从不掐尖要强的，后面也更听您的。”
顾氏听了古嬷嬷的分析，也顾不得心中酸涩难受，沉下心思量起来，一时却也定不下来。
抬头瞥见两边烛台上蜡烛己烧至半截，伸手揉了揉额角道：“嬷嬷说的有理，我再看看，也得问问她们两个的意思，到底是从小一块儿的，也得她们愿意。”
古嬷嬷知道顾氏将这事入了心，也不紧着再劝，只应了声“是”，就起身搀了顾氏回床上躺着，拉了锦被替她盖好。
顾氏压低声音道：“嬷嬷别守着我了，你如今熬不住的，叫小丫鬟们来就是。”
古嬷嬷便将床帘放下来，又熄了蜡烛才出去，不一会进来个小丫鬟在脚塌边守着。
顾氏虽躺着却久无困意，陆尚清也因听着这番话难以静心。
原来母亲一开始竟是属意云烟为通房的吗？但母亲一向很能听进古嬷嬷的话，想来前世也是听了古嬷嬷的话，最终选了云霞做通房，只将云烟配了管事。
如今安排通房一事己成定数，虽然事实便如古嬷嬷所言，云霞更为妥帖忠心，但若她成了通房，这一切似乎又再按着前世的轨迹缓缓向前。
既然前世的结局并不好，那何妨变一变呢？将云烟换了云霞，与其将一个吃里扒外背主的留在身边捅刀子，不如放出去与那些恶人狗咬狗。
云烟颇有些争强好胜，若成了通房，心内许是会感激顾氏，不会如前世般不满配与管事，只因低了云霞一头便生了心思背主。
而她一向看春华极不顺眼，成了通房后，却要向现在是姨娘的春华低头，想也知道她必然心内不服。
春华也不是个省心的，如今不过是知晓老太太厌弃她，老爷也并不宠她才安分些，今日陆父去了她处，见着了复宠的希望，想也知道以后不会消停。
若是此时横插出来个云烟，比她年轻娇俏，分了宠去，二人必然要乌眼鸡般斗起来，顾氏是当家主母，春华不敢动作，云烟却只是个丫鬟出身的通房，这两人想来会有的斗呢。
如此一来，这俩不省心的玩意儿便能互相消耗起来，也不用陆尚清费心处理了，只用安心陪着顾氏生产。
陆尚清越想越觉着这主意甚好，前世云霞似乎也对通房并不在意，却为着这身份受了许多波折，年纪轻轻便被继母设计得重病离世。
将云烟推出去，各个都遂意，还能叫她承了顾氏的恩，再挡些春华的恶意。
只是……这主意虽好，可怎么做呢，她如今毕竟是个三岁不到的稚儿，总不能冲去跟顾氏说：安排云烟服侍父亲吧。这不得被当成邪祟上身了。
陆尚清想着法子，半天才有了些主意，但困意也袭来，不由睡了去……
